雲婳聞言也稍松緊繃，揉起眉心：“我想你應該也知道，我今日來此，不是單為叙舊。”

“這我明白，隻是在這之前，你也該了解一下我餘家原則，隻要不涉及本家，絕不插手旁家内部之事。如果你希望我給予援手，我恐怕隻能以我個人名義。”

她們好歹也算‘過命’交情了，如今遭難相似，餘音也非心冷之人，自然能幫則幫。

比起餘瑾，她更多些柔軟。

如今雖然擔着家主之名，手腕不能軟，但本性難掩。

面對善意，雲婳自然感到高興，但她接下來所談之事，沒法笑着說出口。

“餘音，我今日來訪，為的不是求你援手，而是和東淵秘境有關。”

餘音恍然：“我聽聞第二次進入的隊伍全軍覆沒了，隻有你兄長活了下來。”

“準确的說，是堂兄。”雲婳糾正道：“他平素不是個愛争強好勝的人，和我兄長不同，雲啟望較為本分，但是――”

她擡眸看向餘音，神情凝重：“但是自東淵秘境回來後，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

公孫家後山，是公孫芷所居之所，她十年前搬到後山住，鮮少再現于人前，自然也鮮少來客。

如今一來便直往後門求見她的人，公孫芷也能多多少少猜到些。

隻是沒料到的是這人還帶了一個小姑娘。

“哪來的小孩？”公孫芷推着輪椅進到屋内，在靠近那被外袍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孩時，對方明顯的害怕，甚至直接往人身後躲。

公孫芷沒有碰她，而是擡頭看向來者：“宋昕雲，這孩子你從哪兒拐來的？”

宋昕雲卸下帷帽，露出底下陌生又平淡的一張普通面容。

公孫芷似已經習慣她這張極為普通，無甚亮眼的面容，并未對其有所反應，倒是低下頭繼續盯着還沒卸下僞裝的女孩。

帽檐下，隻露出女孩怯生生的雙眼。

“花錢買的。”宋昕雲自顧自地走到桌前倒水，随後将盛滿水的杯盞遞給女孩。

女孩雙手接過後，盯着宋昕雲，見她點頭後才拉下外巾小口喝起水，但那動作簡直可以稱之為舔舐。

公孫芷先是被孩子俏麗的面容給驚豔到，而後才發覺這孩子喝水的動作像動物。

總之就是違和。

她盯着這孩子看了好一會兒，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猛地擡頭看向宋昕雲，張了張嘴，遲疑了半天才擠出一段話：“這……不會是你從聚鼎會買的吧？”

宋昕雲沒有反駁，可謂是默認了這個答案。

公孫芷又将視線轉回女孩身上，伸手一把将其拽到自己跟前，随後不顧對方因恐懼而劇烈地顫栗便脫下了她的帽兜，順着後脖扯下，接着窗外滲進來的光看見了底下的光景。

一對薄如蟬翼的蟲翅――銜接着蝴蝶骨，随着顫栗微微抖動，在暗色中泛着神秘的冷光。

公孫芷的動作不算溫柔，卻也沒有多用力，但這也足以讓被拉扯到的皮膚泛紅了，被養到這地步，幾乎可以是極高品階的‘非人’了。

是以，非人也被以品階相分，因此這些非人也被當做可供交易的商品。

公孫芷看着那對像是精美工藝雕琢出來的蟬翼并不覺得美麗，隻覺畸形，她松開女孩，并不在意對方對她的懼意。

隻是在那女孩就要踩到被摔在地上的茶盞碎片時順手拉了她一把。

宋昕雲揮手将碎在地上的茶盞收拾起來，那女孩也是這時躲到了她身後，隻是這次連看都不敢去看公孫芷了。

“你買她做什麼？”公孫芷問，她的語氣無甚起伏，卻讓不谙世事的非人女孩聽出了些許，不易察覺的厭惡。

女孩垂着頭，視線怯懦地停在了公孫芷被薄毯遮掩的雙腿上。

公孫芷卻是像貓被踩到尾巴一般，雖然是看着宋昕雲說的，聲音卻冷不丁地傳進女孩耳朵裡，森然又暗含怒意：“我出雙倍，你把她留給我如何？”

女孩猛地閉上雙眼，渾身微震，顫栗不已。

宋昕雲上前半步，背手掩住女孩雙眼，賠笑道：“别生氣，嬌奴不過一個孩子。”

“嬌奴？”公孫芷微眯雙眼，看向宋昕雲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天大的笑話，而這個笑話其中不僅包括宋昕雲給一個非人起名字，更覺可笑的是――

“你居然給她冠了宋柳庭的小名？”

“不過是個字，瞧她人比花嬌便如此叫了，你又何必解讀。”宋昕雲沒有正面回應，反而是問她方才見了誰。

公孫芷也沒正面回答隻是冷笑：“呵，你喜歡便是。”

她推着輪椅徑直從宋昕雲身旁而過，途中并不将目光再落下嬌奴分毫，她停在床邊，不知從何出打開床中暗匣，将裡頭的東西拿出來，轉身遞出了手。

宋昕雲走到她跟前接過，還未打開，便聽她說：“這東西毒性不小，悠着點用。”

宋昕雲将其反手收起，笑道：“毒性再強也用了十來年了，倒是你，每次我過來拿你都要提上那麼一句，勞你擔憂了。”

“我可沒有關心你。”公孫芷低頭整理袖口，低聲嘟喃一句後擡眸又瞧見那張實在奪目的面容，還是沒法做到不在意。

“你買她到底要做甚？”

見宋昕雲還是不願說，她自顧自猜測起來。

“試蠱？”

“入藥？”

“當個小貓小狗養？她這種品階，怎麼也得百來萬，你總不能花這麼大價錢買隻寵物？”

見猜的答案實在……偏激，宋昕雲隻能坦白：“聚鼎會給這些非人注入一種‘藥’，這種藥可以沒有副作用的抑制我身上的毒性蔓延，我在查，她隻是意外。”

說白了還是将其當成了一種精神寄托，這并非不可，但公孫芷對這種情感轉移的方式不太贊同。

“雖然我們都不認為柳嬌死了，但執念偏激成魔可不是什麼好征兆。”

宋昕雲自然曉得這個道理，她看向公孫芷，将視線落在對方的雙腿上，雖然隻是一瞬，但公孫芷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

這次倒是沒有太過激的反應，因為她知道，宋昕雲也在無聲地傳達着同樣的意思。

别讓執念成魔，這話不僅再說宋昕雲，也同樣意指公孫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