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趙梅把矛頭指向王惠,“你天天胡攪蠻纏,我兒子一回來你就趁着晚上哭磨他,你是不是又睜眼說瞎話,挑撥我們母子關系呢?”
“媽!”王惠剛要說話,李武伸手打斷了她。
李武說:“媽,小惠什麼都沒說,今天咱們家裡人比較全,我正式說一下,如果你和小惠真是不對脾氣,以後就減少來往,整天弄得氣呼呼的何必呢?”
“老二,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為了你媳婦兒連你爸媽都不要了?”趙梅把剪刀一扔,帶魚也丢回盆裡,滿臉的失望與委屈。
“我沒說不要你們,我隻是不想你們天天生氣,大好的日子不好好過,我回來該過來過來,你們是我爸媽,咱們之間該怎麼着怎麼着。”李武盡量平靜地解釋。
王惠着實沒想到,李武說的交給他解決就是直接讓她和婆婆斷聯,其實王惠内心沒想這樣的。
她很傳統,不像李武去外面闖蕩過,她覺得自己身為李武的媳婦兒,是有責任代他盡孝的。
“胡說八道!”李同仁忽然開口,他聲如洪鐘,憤憤而怒,“你不在家,你媳婦兒自然有代你盡孝的義務,你在鬼扯些什麼?”
“爸!那你說怎麼辦嘛?我媽這把年紀了,還老是生氣,小惠也覺得委屈,換孩子這主意本來就是媽錯了,你讓我怎麼辦?聽你們的安排,把我的親生骨肉換出去叫盡孝嗎?”李武本來不想拆穿趙梅,可話趕話還是趕到了這兒。
“你們不換,也沒人逼你們換。”李同仁嚴肅地說,“王惠!”
“啊?”王惠看向李同仁。
他雖然退休了,可畢竟在官場混過,氣場仍然壓人,“你大半年不過來看看你媽,毫不關心我們倆老家兒,你覺得你當兒媳婦的對嗎?”
“爸,我怕我一過來,我媽就要讓我換孩子。”
“把錯都推給你媽?都是你媽的錯嗎?”李同仁反問,“去,跟你媽認個錯,這件事兒就算揭過去了,以後該怎麼着怎麼着。”
......王惠覺得自己沒錯,她并不想低這個頭。
李武眼看王惠被孝道綁架起來了,他胸腔上下起伏,硬梆梆道:“爸,媽,這件事兒,我們沒錯,不存在道不道歉,如果一定要道歉,也得是出換孩子主意的人跟小惠道歉。”
李同仁站起身把報紙甩在李武身上,罵道:“大過節的你有完沒完?”
“爸,别颠倒黑白,别混淆對錯,我可以為了糊弄這件事兒,道歉認錯,可你們覺得有勁嗎?”李武是個講道理的人,也有點軸,如果是他錯了,他一定誠懇道歉,如果沒錯,他打死也不會低頭。
“算了算了,就這樣兒吧。”趙梅打馬虎眼,拿起剪刀繼續剪魚鳍,其實她心裡湧過一陣暖流,李同仁難得為她站出來說話,哪怕隻有幾句,對于她也像恩賜一樣。
李武看向李同仁,又看向趙梅,鄭重地說:“爸,媽,我還有一件事兒需要告訴你們一下。”
“什麼?”李同仁問。
“我們兩個不會再要孩子了,換句話說就是不生兒子了,你們以後也别老提了,我女兒們都大了,開始記事兒了,我不想她們感覺到重男輕女。”李武說。
他這句話,把李斌和向華都炸了出來,還有李超超,他們三個湊到李武面前,确認道:“不要兒子了?”
李武點頭,“不要了。”
“不行!既然我生兒子了,她也得生,要不你這一枝兒就此斷了。”趙梅率先否定道,“傳宗接代是我們中國人的傳統,你想當絕戶,我可不想。”
“媽,多生一個就多一張嘴,我已經仨孩子了,養不起了,壓力真的很大。”李武解釋道。
“這大中秋節的,你專門過來氣我是吧?”趙梅剛撿起剪刀修剪帶魚,這下氣得她又想扔掉。
“壓力大?你壓力能有多大?我們那個年代比現在苦多了,我不照樣把你們幾個拉扯大了嗎?”
“那時候你爸不在家,我自己能拉扯你們四個,怎麼到你媳婦兒這就不行了?”
“再說了,你還在跟前兒呢,就養這倆孩子,有什麼難的?”
......
趙梅向來能言善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李武。
待她說完,李武才繼續說:“媽,你别着急,我在北京也呆了那麼久,那裡的人基本都隻要一兩個孩子,也不分男女,都仔細培養,孩子得養精不養多,我想的就是把這三個閨女培養好就行了。”
“三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好培養的,等十年過去,她們都給人了,誰在你床前盡孝啊?還不是得指望兒子?閨女指望得上嗎?”趙梅說。
“閨女指望不上嗎?”李超超看着趙梅問。
“去一邊兒去,沒說你。”趙梅沖她說。
“不行,我現在掙的錢都不夠花,再繼續生下去真養不起了,誰愛生誰生吧,我不在乎兒子女兒。”李武說。
“李老二,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李同仁再次開口,真是難得,他平日裡從來不管家裡的事,今天竟然兩次開了尊口。
李同仁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聽過沒有?有錢就富養,沒錢你就給我窮養,反正得繼續生個兒子出來,要不然你老了怎麼辦?說句不好聽的,沒有兒子,等你死了都沒人給你扛番兒。”
“爸!!!???”李武對李同仁的話感到憤怒,同時他也察覺到,這件事他們不可能達成一緻。
在回去的路上,李武叮囑王惠,她自己才是第一位,如果不開心就少過來,沒必要理念不和硬往一塊兒湊。
王惠一直知道李武是真心實意地疼她,喜歡給她買漂亮衣服和鞋子,也喜歡給她買收音機和文學雜志,他尊重她的外表,也呵護她的内心。
于是,這些家庭瑣事在李武的愛面前,顯得微不足道,王惠沉浸在踏踏實實的幸福和光明燦爛的未來裡。
愛真是令人迷醉的東西,迷醉到哪怕經曆生離死别、經曆不見天日、經曆身體傷害,隻要男人不疼不癢的幾句話,上下兩片嘴畫個餅,就能心甘情願地享受其中。
當然,李武固然不算個差的丈夫,他年紀輕輕在北京打拼,眼界和思維受大城市影響,他也在成長。
可李武的愛配得上王惠受的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