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凜從文遠口中聽過,娘親是難産大出血去世的。
而眼前這個男人,不僅在她懷胎的時候常常不着家,甚至在她生産時,被痛苦折磨時,直到最後大出血而去世時,他都沒有回來過。
理由很荒唐,文遠跟他說過一次,他不記得了。
也沒記得的必要。
對于文凜來說,他沒見過娘親,父親有還不如無。
在他成長階段最需要父親關愛指導的時候不見人影,在擺父親威風的時候又想起來自己有個兒子了?
文凜嗤笑了一聲,憑什麼,就憑文卓峰走兩步喘兩下、虛弱得得就像一個月沒吃飯的癟瓜樣,還是憑他半隻腳進棺材了,沒賺過一分錢仍然要靠着家族接濟的本領,還是靠他那些隻會吹捧的狐朋狗友,和他那附庸風雅又燒錢的愛好?
知道他回來的一瞬間,文凜其實并不害怕他的興師問罪,隻是擔心自己父子關系不和這件事讓桑忱知道,在他心裡留下個不孝的印象。
文卓峰看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就窩火,“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文凜其實想說一直都沒有,但是覺得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實沒必要浪費口舌,于是隻聳聳肩,跳下椅子準備離開。
“你們現在去把東西收拾,今晚之前搬回來。”文卓峰冷哼一聲,放棄同他交流,轉頭沉聲朝下人吩咐道。
“你搬吧,”文凜很平靜,“之後你隻要不在家一天,我就會派人再搬回來,看看最後誰精力多?”
之前是他瞧不上文卓峰的東西,這次是臨時置辦沒時間也沒錢外出購置,不得已去他房裡拿了。
但現在,這些東西作為到兩父子之間的矛盾關鍵,已經不隻是單純的家具了。
“我不信沒有人跟你說過這事是文遠默許的,但你還是隻找了我,不就是覺得我可以任由你拿捏嗎?”
文凜冷笑一聲,看得明白。
就算十分貴重又怎樣,他文卓峰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錢,在這一點上,他恐怕還真沒有教訓文凜的資格。
他平靜轉身,離開。
“你去做什麼?”
“找祖父!”
文卓峰心裡清楚,自己父親對自己極度不滿意,若真是傳到老爺子那裡,文凜可能會受罰,但他也不會落得好。
他咬咬牙,退了一步:“那些裝飾字畫都……無所謂,把床搬走了,要我睡在哪?”
文凜轉頭,十分奇怪地看着他,難道他院裡沒有客房嗎?再不行外面去買呗。
不會文卓峰五十好幾了還少爺脾性,非上好床具不睡吧。
他還總被關禁閉室呢,那簡陋的禁閉室,莫說床了,墊子都沒有,還不是照樣一待一天。
文凜沒理他,轉頭徑直朝老爺子院子走去了,在去的路上,特意在經過花園時,撿了根細長樹枝。
雖然他不知道負荊請罪的典故和意思,但他的行為已經很完美地呈現了這一場景。
他在祖父面前可就沒有父親面前那麼嚣張了,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精神攫厲,身手非凡,如果他不自帶罰具,到時候他祖父怒火攻心,看到什麼用什麼,拐杖茶杯掃把雞毛撣子……那可就不受控制了。
“祖父。”
文老爺子一聽到文凜這聲音就頭疼,每當他這麼乖乖說話的時候,要麼是有求于他,要麼就是闖了禍知道要被責罰。
“說吧,這次又做了什麼。”
老爺子疲憊地看向門外,那個地方正探頭探腦地露出來一個烏黑腦袋,悄咪咪地打量他。
似乎是覺得老爺子此時的心情還算不錯,文凜覺得自己帶來的樹枝算是無用了,他将手背在身後,邁進門内坦白道,“我把文……我爹,房間的……嗯,一些東西搬走了。”
文老爺子松了口氣,原來隻是這樣,比起文凜之前闖過的禍,這簡直就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他想起來什麼似的,冷哼一聲,“我就說怎麼突然要回來,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看老爺子好像對他爹的氣更大,文凜放心了不少,暗搓搓補充道:“……還包括他的老大一架可漂亮的床了,他說今晚沒有地方睡覺。”
文老爺子一口氣沒松完,另一半被文凜噎了回去,他下意識拿起拐杖就想打人,被文凜攔住。
“爺爺,您用這個,省力氣,拐杖多沉啊。”
文凜将一直背着的手伸了出來,雙手捧着一根細長的樹枝,恭敬低頭逞給老爺子。
這一副知錯不改,下次還犯的模樣讓老爺子肝疼。
倒也是沒了再繼續打人的沖動。
“你給我去到你那禁閉室反省去,沒反省完不準出來!”
“好嘞!”
沒想到文凜一臉開心,完全不似受罰,甚至都沒等他把話說完,轉身就急匆匆走了,生怕他後悔似的。
剛進門的文卓峰恰好就聽到了這句,于是險些被門檻絆倒。
他如何不知道,文凜把他的東西都搬去了那禁閉室,現在去,簡直是正中他的下風!
這和獎勵他有什麼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