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先生都到了,文凜還沒回來啊!
從來沒有做過規矩以外的出格之事,桑忱真心實感,甚至提前感同身受地體驗到了先生責罰文凜時的痛苦。
畢竟他現在是文凜的伴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咦?”來者走到門前,瞧見了站在門外不知所措的桑忱,盯着他看了片刻,确定自己教的學生裡沒有這樣一個面孔,便出聲詢問道:“這位學子,是走錯地方了嗎?”
他的聲音倒是和他威嚴面相不符,緩聲慢氣,溫文爾雅的。但這并不足以消除桑忱内心對于先生的恐懼。
他隻是緩慢而沉默地搖搖頭,沒說别的。
“那你……就是新來的?”蕭明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突然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件事。
是哪家的公子來着,他有些記不太清了,說是要給自己的弟弟換個伴讀人選。
一個伴讀而已,不算是什麼大事,這班裡有一半是非富即貴的公子哥,帶着伴讀來上課的也不在少數。
知道是伴讀之後,他對眼前這個瘦弱的小孩的多了幾分憐愛之意,畢竟能給那些公子哥當伴讀的,多半都是些家中并不太富裕的、但又渴望讀書的那種孩子,這孩子看着年紀也不大,緣由定然是家裡極為困難。
“那進去吧,上課時間快到了。”桑忱看上去比他的所有學生的年紀都要小,蕭明山不自覺地放緩了語氣。
桑忱有些緊張,他剛剛進去的時候掃視了一圈,基本上座位上都有人了,隻有文凜的座位是空着的,先生一進去就能瞧見那裡空出來一個位置,十分明顯。
他得想個辦法拖住先生。
桑忱大腦飛速運轉,就這麼直愣愣地站在門口,第一次幹這種給人打掩護的事情,難免有些緊張,差點連話都說不利索,“先生好!我,我叫桑忱,桑樹的桑,熱忱的忱,是今天新來的。”
蕭明山雖然有些疑惑這孩子為什麼明明看上去沉默寡言,現在又突然開始隆重介紹起自己。
但,禮尚往來,他也回以了自我介紹。
“我是蕭明山,是丙班的教書先生,也是你以後的先生,在書院裡遇到解決不了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他正了正衣冠,覺得沒什麼還需要補充的了,可眼前的小孩還扒在門框上不動彈,裡面坐着的學生都好奇地盯着這邊看。
桑忱内心着急,但是并沒有表現在臉上,他偷偷瞥了眼先生身後的院子,還是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人影,繼續硬着頭皮攀談。
“蕭先生,好!您……今早用了早飯嗎?”
蕭明山:“?”
他還能是沒吃早飯就來上課的嗎?
看着桑忱闆着一張蒼白小臉,他明白了,和煦地笑笑,“是不是第一次來上課,緊張了,沒有關系的,學子們大多都很好相處,個别的……”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願意多說,略過不提。
他似乎是認定了桑忱在緊張,溫和牽起桑忱的手,将他帶進來課室。
桑忱,桑忱反抗不得。
他邁着沉重的腳步,在心裡默默地想。
文凜,我盡力了。
出乎意料的是,先生進門後,環視了課室一圈,滿意地點點頭,對着那個空着的座位視若無睹,仿佛那裡本來就不該有人一般!
桑忱真心實感地疑惑了。
總不會是,因為文凜逃課逃得太過于頻繁了,先生早已見怪不怪了吧。
一整堂課的時間都沒看到人,桑忱幾次想跑出去尋人,可是瞧見先生威嚴臉龐,又不敢忤逆。
糾結許久,終于到了休息的時間。
桑忱坐在自己座位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不報希望地朝門外看了最後一眼。
如果還沒看到人,他就要出去尋找。
好在這一次,他終于看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隻是他發覺文凜進門的時候,神色有點不太對,眉眼陰沉沉的,不似之前毫無負擔的開朗模樣。
桑忱觀察力細微,他發現文凜的頭發和衣衫都比之前不同程度上地亂了一些,像是……
像是同誰起過争執一樣。
一瞬間,桑忱就忘了自己最開始要問什麼,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擔憂。
“你同别人打架的時候沒受傷吧。”等他坐了下來,桑忱關心問道。
文凜身上的戾氣還未完全收斂,看誰都帶着厭煩的情緒,知道是桑忱在問,才将頭埋在胳膊中,悶悶地回答了一聲,“沒有。”
“所以說你真的去打架了?!”桑忱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方才還隻是懷疑,現在則是确定了。
還好是在休息的時間,周遭十分吵鬧,并不顯得突兀。
文凜心道,糟了,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