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把我當什麼?”他擡起雲湘的臉。
她看着他,又不像在看他,似乎想透過他,看清點什麼難以名狀的東西。
眼睫抖動,像飛蛾快速振動的翅膀,撲閃撲閃,飛蛾消失了。
雲湘閉了閉眼,壓下靈魂深處叫嚣的渴盼,牽動沒有重量的唇,倒豆子似的彈出兩個字。
“月亮。”
“初三的月亮。”
她緩緩睜眼,動一動臉頰,彎一彎嘴角,黯淡眸子浮現一絲慘淡的白光,稍縱即逝。
她捧起他的臉,俯身貼近額頭,睫毛掃過他眉睫,癢癢的,好像被獵槍擊中的鳥,瀕死掙紮抖落的羽毛,直落進心裡去。
月亮,初三的月亮?
謝承舟細細忖度,想不出個所以然。
窗簾緊閉,室内晦暗,雲湘脫下外套,抓住長袖衫左袖。
“睡吧,我不碰你。”
他去浴室簡單沖了下,回來在雲湘身邊躺下。
她又瘦了。
年後回來,雲湘一直不吃肉,體重一跌再跌,現在他抱着都感覺硌手。
*
夕陽晚照,光穿透爬藤葉隙,疏疏照在躺椅上。
躺椅慢搖,躺在椅上的人舉起酒杯輕碰。
徐瑾逸将球杆丢給侍者,取下毛巾坐在空椅子上,邊擦汗邊埋怨。
“叫我來打球,結果你們一個個就在這躺着。”
程澈不知在刷誰的朋友圈,嘴角藏着笑,心不在焉敷衍。
梁晏在觀賞晚霞,沒搭理他。
謝承舟一直在嘀咕“月亮”,神神叨叨的,也沒理他。
“哥哥們,你們這樣會失去我的。”
“哦,你值幾個億?”程澈至少沒有忽視他,但是,損他還不如忽視他。
謝承舟稍稍坐正,一本正經問:“月亮是什麼?”
其餘三人皆無語,但多少給他點面子,各抒己見。
程澈:“月亮是天體。”
徐瑾逸:“月亮?表達了作者的思鄉之情。”
梁晏想了想,“月亮是寄托。”
這個回答有點意思,謝承舟追問,“初三的月亮又是什麼?”
“是峨眉月。”
“不圓。”
沒指望他倆作答,謝承舟盯着梁晏,隐隐期待。
“問這個做什麼?”梁晏狐疑看他一眼。
“咳……”謝承舟沉吟道,“雲湘說,她把我當初三的月亮。”
徐瑾逸想當然說:“那不就是喜歡你的意思。”
“峨眉月是缺月,沒人用它表白。”程澈持不同意見。
“你……”梁晏欲言又止,“你不如自己問她去。”
謝承舟想追問,一道溫柔女聲響起,堪堪截斷思緒。
“謝總?可算讓我見着您了。”
卷發女人穿一身工裝,謝承舟淡漠一瞥,記憶中沒這麼号人物,遂不理會。
站她身邊那位是公司高層,一見他便腆着笑臉溜須拍馬,他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小葉,你和謝總認識?”
葉沁眉開眼笑,“謝總的女朋友是我閨蜜,我托她的福才能進億通。”
原來是雲湘的大學室友。
厚臉皮想借住新月名府被打發去分公司那個人。
謝承舟依稀記起,但也沒多給她眼神。
室友和閨蜜,兩種身份差之千裡,葉沁故意和雲湘套近乎,這點便令他不喜。
“謝總有女朋友了?”安祿目瞪口呆,“怎麼沒聽您提過?”
“女朋友怕生,安部長别到處說。”
“明白,謝總放心。”
高管在其餘幾位面前刷一圈臉熟,跟徐瑾逸打球去。
葉沁留在玻璃房中,有點尴尬。
除了謝承舟,梁總和程總她都不認識,也不好上趕着貼。
況且,她什麼身份,他們什麼身份,未必樂意搭理她。
“謝總,雲湘最近好嗎?”
謝承舟不答,她更尴尬了。
“大學的時候,雲湘總是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現在也是,基本不和我們聯系。她是真的拼,學費和生活費都靠自己打工,家裡都沒給她打過錢。”
見謝承舟在聽,葉沁繼續說:“後來她和周以航談了,我們都不太敢相信。同寝室的交際花都沒談上,竟然讓最悶的人奪得先機。”
“周以航可是建築系的風雲人物,雲湘和他在一起,沒少被人罵。我問過她,為什麼被罵還要和周以航在一起。”
她故意卡在這,等謝承舟接茬。
然而對方依舊不吭聲,一副“你愛說不說”的傲慢姿态。
“雲湘說,她想要一個家,安穩過日子。”
謝承舟擱下酒杯匆匆離開。
程澈迷惑,“承哥怎麼了?”
“應該去求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