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阙輕回到房間後,沒有第一時間睡覺,一身病氣混雜着塵霜味,拖累的神經刺疼,身體無力但也睡不着。事情接連發生,他遲滞混沌的大腦有些處理不過來。
煙霧缭繞的浴室内,他雪白的皮膚完全暴露在水汽中,黑色的長發打濕,乖順的散在蒸紅的背後,鎖骨中間常年被遮掩的朱色小痣在熱氣蒸騰下更添豔色。
順着水流洗幹淨頭發,被熱氣熏暈的他,沒有發現護理台上,除了護發素是全新的,其他洗護用品都有使用過的痕迹,就連擺放順序也是照着另一個主人的習慣來的。
他的大腦完全放空了,像他一個人待在國外時絕大部分獨處的時間一樣,透過無神的眼睛,隻能窺見一副生氣枯竭的軀體,舉手投足間如同枯枝一般,腐朽易碎。
無知無覺間,他走向放滿水的浴缸。
水珠自肩頭蜿蜒而下,滾到左膝的膝蓋上,沒能順利的滑落彙入水流,而是在半空粉碎。那裡有一條突兀的傷疤,猙獰十分,但在他光潔的軀幹之上,仍然有一種病/态詭谲的美感,暴力而攝人。
雖然身上的皮膚敏感,輕輕一握便會有紅痕,但他卻不是疤痕體質,加之陸遲總會找到辦法解決一些細密駭人的傷疤,因此他的身體上隻有少數無法彌合的疤痕。
他小時候父母車禍去世,一朝之間從林家千嬌萬寵的小少爺跌入谷底,成為寄養在二叔家的孤兒。
在爺爺去世前,二叔還會裝模作樣做些面子功夫,爺爺去世後,他們徹底暴露本性。
他在林家說的最多的兩句話便是:對不起。再也不敢了。
父親在世時,喜好奢靡、庸堕無能的二叔根本無力争奪繼承權,一向是被作為比較的邊緣人物。二叔家一朝得勢,林阙輕便成為了林家人肆意羞辱的玩具。
如果不是林老爺子早有預料,他連學都上不了。可上了學,也逃不過林家人的折磨。
林家的兩個孩子都是頑劣惡種,從小就精通栽贓陷害、孤立霸淩的本事。
被全班人孤立,寒冬臘月被關在廁所隔間澆一頭冷水,放學後被堵在器材室任人打罵,都是常有的事,身上大大小小、鮮血淋漓的傷痕,無時無刻不疼。
到了後面,他早已經被這些細碎難挨的疼折磨的毫無脾氣,如黑珍珠般圓亮的眼睛失去光彩,在精緻好看的臉上,顯得像一隻沒有靈魂的木偶,美麗的滲人。
最嚴重的一次,他因為不願意利用陸遲,被林正烨,他的堂哥,帶着人堵在學校邊的廢棄倉庫裡。他被倒吊在倉庫裡一天一夜,膝蓋上被麻繩磨出見骨的傷痕,血肉裡混雜着麻繩的倒刺。
孤身一人在廢棄的倉庫裡,黑暗裹挾着呼嘯的風聲,像被關進了破舊的風箱,掩蓋了逐漸微弱的呼救聲,直至絕望地消失。
林家人不想搞出人命來,将他放了下來,丢進了林家儲物的閣樓裡,任他自身自滅。
當時,暗的見不到五指的閣樓裡,他長時間滴水未進,膝上的傷口感染潰爛,紅腫得滲出阻止液,高燒不退,腦袋像被錘子狠狠錘過,痛得連擡手指的力氣也不剩。
昏迷之間,沒有一絲光線,他隻能在黑暗中本能得抱緊瘦弱的身子,聽着牆角滴答滴答的水聲,渾渾噩噩等待死亡。
不知過了多久,一身肅殺之氣的陸遲破開了閣樓的門,将燒得神智不清得他裹在大衣裡抱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