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小時候,大約六七歲時,爸媽都工作繁忙,她常常住在姥姥家。那一年,姥爺病倒了,纏綿病榻,日漸衰弱。沈爺爺就經常不辭辛苦來家裡出診。
有好幾次,沈修平也跟着一起來過。他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沈爺爺身邊,一闆一眼地幫忙取藥遞針。
她記得那時她依偎在姥姥懷裡,看着姥爺痛苦地蜷縮在床上,她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緊緊攥着姥姥的衣角。
有一次,沈爺爺來出診,姥姥去幫忙給姥爺翻身。她一個人縮在屋裡一角,又擔心又害怕,是沈修平走過來,對她說:“别怕。”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靜地注視着她。明明他和她同齡,但是他眼神中的鎮定,和來自肩上的溫熱觸感,還是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蘇小滿從回憶中走出來,擡頭看着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真心說道:“你和沈爺爺一樣,都是特别好的醫生。”
沈修平有點不好意思了,看來他是真的不習慣被人誇獎,他笑了笑,岔開話題,“喝完喜酒回來了?”他難得主動聊些家常。
“是啊,中午就回來了,剛睡了會兒午覺。”蘇小滿懶懶地趴在窗台上,跟窗外的他說着話。
她嘴裡的糖塊還沒有融化,她突然想起什麼,轉過身,從吧台上抓起幾顆喜糖,攤開左手掌心,伸到他面前,笑着看向沈修平,“喜糖,吃一顆吧,沾沾喜氣。”
又調侃道:“我看李姨也挺着急你的終身大事的。祝你早日覓得良緣。”
蘇小滿的心情本就帶着幾分輕盈。婚禮上熱鬧喜慶的氛圍還籠罩着她,加上午宴時喝了點紅酒,此時酒意未散,整個人都帶着幾分微醺的輕松。
沈修平微微低頭看着她。她趴在窗台上,比他低一點,她正歪着頭,斜斜地向上看着他笑,丹鳳眼又嬌又媚,飽滿的唇有點紅潤潤的。
他心中一蕩。
剛才,他就聞到了她嘴巴裡橘子味水果糖的甜甜的氣息。
他低下頭,看她的掌心裡的喜糖,五顔六色的糖紙包裹着,映得她的手心更加細嫩。
他伸出手,輕輕撥了一下糖果,撚起一顆橘子味水果糖。然後,把糖裝進口袋,語氣平靜:“回去再吃。”
沈修平依舊撐着傘站在外面,雨水順着屋檐滴落,在傘面上濺起幾顆小水珠,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雨天,小心手沾到水。”他低聲提醒。她的右手還包着紗布。
蘇小滿這才意識到自己半個身子已探出窗外,“謝謝。”她笑着說,往窗内退了一下。
雨傘下,他沉靜,清冽,金邊眼鏡微微折射出一點光芒。雨天中的男人,更多了一絲溫潤如玉的感覺。
“要不要進來喝點東西?”蘇小滿忽然問。
沈修平搖搖頭,“不了,謝謝。醫館還有點事。”他又看她一眼,“我回去了。”
“好,路上慢點。”她點頭,聲音也輕。
蘇小滿單手托腮,目光落在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上。音響裡傳來一段熟悉的旋律。
“I waited 'til I saw the sun ,
I don't know why I didn't come.
I left you by the house of fun,
I don't know why I didn't come.”
Norah Jones那慵懶柔軟的嗓音像水一樣漫進耳朵,輕輕浸濕了她的情緒。
細雨蒙蒙,傘下的男人,背脊挺拔,風衣下的身形幹淨利落。雨簾将他身影慢慢暈開,直到消失在荷塘上彌漫的水霧裡。
她的腦海中,突然像被什麼輕輕撥了一下,發出“铮”的一聲。
清晨那一幕突然浮現出來——他從浴室走出來,浴巾繞在腰間,水珠順着肌膚滑落。肩寬腰窄、肌肉流暢的身材,簡直是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料”的極緻寫照。
偏偏那張臉還清冷得像佛前的燈芯,點燃前叫人不敢冒犯,點燃後……誰知道會不會燒得人心驚。
刹那間,她突然明白了高中好友王婉口中那句“内心尖叫”的感覺。
雨中的空氣格外清新,布谷鳥清脆的叫聲在雨中回蕩着,一聲聲喚到人的心裡,撩動着蘇小滿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這些年,追她的男生中不是沒有好看的,但是像沈修平這樣——骨子裡清冷,外表矜貴,還偏偏有副好皮囊的男人,卻還是很稀有的。
也許,她還有點見色起意的心思,可是……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他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太冷了。像是生來跟人隔着點距離,始終不讓你真的走近一步。但是作為醫生,他又是那麼溫柔,善良。
她突然想起高二那年他莫名其妙的疏遠,從那天起,他們就像被莫名地拉開了距離。
如今,雨中的男人比年少時更加有魅力,令她心癢,也讓她内心勝負欲爆棚。
屋檐下的雨水,滴答,滴答,敲擊在她心上。
蘇小滿猛地擡眸,慢慢坐直了身子,目光明亮。
她有時候就是這麼點壞心眼——
偏要撩他一下,看他臉紅,看他失措,看他一本正經下的動搖。
眼下,她的咖啡店已經步入正軌,左右無事,正好空閑無聊。何不趁此機會,折下這支高嶺之花?
她忽然覺得——今年春天,好像可以比往年更有意思一點。
沈醫生,接下來的日子,請多多指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