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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玄纁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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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夜的雪粒子敲在染坊的瓦檐上,像千萬顆硌牙的碎米。蘇璃赤腳踩在賬房的地磚上,寒意順着腳心直竄天靈蓋。她左手握着半塊硬如石頭的麥餅,右手朱筆在算盤邊沿輕輕一點,三枚檀木珠子便齊齊跳上半空。

"東家!"染匠韓九撞開雕花門扇時,蘇璃的朱筆正懸在"臘月應繳捐稅"那欄數字上方。老工匠蓼藍染就的指甲深深掐進門框木紋裡,"宮裡來人了,要征用全部玄纁二色。"

筆尖的朱砂滴在"柒佰兩"字樣上,洇開一朵血似的花。

蘇璃慢慢蜷起凍得發青的腳趾。透過糊了明紙的窗棂,能看見前院晃動的火把将落雪染成猩紅。那些光斑遊移不定,像極了三個月前她車禍瀕死時,眼前浮動的急救車頂燈。

"玄色要多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出奇平靜。

"所有。"韓九的喉結上下滾動,"說是祭天大典要用,可老奴瞧着..."他忽然壓低聲音,"來的是羽林衛。"

算盤珠噼裡啪啦砸回底闆。蘇璃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靛藍棉袍裹住單薄的中衣,發間木簪在奔跑中松散,鴉羽般的長發掃過門框上挂着的驗布樣本——那是她上個月剛研發成功的"九重绛",用茜草根反複浸染七次才得到的正紅色。

前院十名鐵甲侍衛呈楔形陣列,霜雪在他們肩甲上積了半寸厚。為首者掌中黃絹在火把下泛着詭異的橘光,蘇璃一眼就認出那是禦用雲龍紋绫——三個月前崔氏綢莊進貢的珍品。

"奉旨征調。"侍衛統領的嗓音像生鏽的鐵片相刮,"紅黑染料即刻封存,違者以欺君論處。"

蘇璃的指甲陷進掌心。她經營的雖是小染坊,卻因獨創的"冰裂紋"染法被選為今年祭天禮服的供料商。如今庫房裡堆着剛染好的三百匹玄纁——那是她抵押祖宅才湊足的本錢。

"大人明鑒。"她屈膝時嗅到鐵甲上熟悉的腥氣,是邊關特有的鐵鏽混着血痂的味道,"這些料子已收了定錢,若交不出貨..."

"咔嚓"一聲,侍衛的佩刀斬斷了晾布架的竹竿。斷裂處露出竹心詭異的黑斑,像是被什麼毒液浸透的痕迹。蘇璃瞳孔驟縮——這是三日前崔家送來的号稱"江南第一竹"的原材料。

"明日辰時。"鐵靴碾過竹竿,碎屑在雪地裡紮出密密麻麻的黑點,"少一匹,一顆人頭。"

待馬蹄聲消失在巷口,蘇璃立刻反鎖大門。她抓起最近的一匹玄色布沖向裡間,布匹在奔跑中展開,掠過牆角時突然發出細微的"嘶啦"聲。

"果然。"蘇璃捏着被木刺勾出的絲縷對着油燈細看。燈光穿透織物,經緯間浮現出細密的菱形暗紋——這根本不是祭天禮服該用的平紋織法,倒像是...戰袍内襯的防箭結構。

染缸區的女工們惶惑地聚在庭院裡,呵出的白氣在寒夜裡結成霜霧。蘇璃數了數,算上剛收留的流民女子,統共二十三口人。若交不出布,最先遭殃的定是這些無依無靠的姑娘。

"東家,後牆根..."最寡言的啞女春杏突然拽她袖子,沾了炭灰的手指在雪地上畫出歪扭的馬車輪廓,又添了幾道波浪線。

蘇璃心頭一跳。春杏畫的是謝家商隊的标記——波浪代表他們走漕運的船隊。她貓腰鑽過晾曬的布匹,果然在染坊後巷的積雪中發現新鮮的車轍。車轅旁散落着幾粒赤豆大小的黑丸,撿起時聞到隐約的火藥味。

"韓師傅。"她撚着那黑丸輕聲喚道,"去地窖把《織經》殘頁取來,還有..."指尖觸到雪下硬物,扒開一看是半塊鎏金銅牌,上面"謝"字缺了最後一筆。

銅牌邊緣還沾着抹胭脂——蘇璃認得這绛紅色,是妙音庵特制的朱砂胭脂。三個月前,正是這群尼姑散布"紅布招災"的謠言,險些讓她的染坊倒閉。

"東家!"前院突然傳來驚呼。蘇璃攥着銅牌沖回去,看見管賬的孫先生正對着被翻亂的賬架發抖。最緊要的三本賬冊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塊疊成方勝狀的素絹。

展開素絹的瞬間,蘇璃聞到了混合着沉香的酒氣。絹上墨迹暈染,像是醉後揮毫:

"玄為天,纁為地,婚書也。"

子時的更鼓從城牆方向飄來時,蘇璃正用銀簪挑開《織經》殘頁的裝訂線。泛黃的桑皮紙簌簌落下碎屑,露出夾層裡的前朝鹽引——這是她穿越後最大的底牌。

"東家算出來了。"孫先生捧着新謄的賬本進來時,差點被滿地算籌絆倒。老人驚愕地望着牆上墨迹未幹的演算過程,那些橫豎撇捺的符号他一個都不認得——那是蘇璃用現代會計公式重算的賦稅結構。

"我們能活。"蘇璃蘸着朱砂在麻紙上畫出示意圖,"按《周禮》,王公婚服需玄纁各十二匹。但征調令要三百匹..."她圈出數字間的巨大差額,"多出來的必是給邊軍用的僞裝色。"

韓九蹲在染缸旁磨刀,聞言猛地擡頭:"他們要打仗?可今早楚将軍的親兵還說..."

"所以這是密令。"蘇璃指向賬冊某頁,"三個月來兵部采買的都是夏布,突然要冬用玄纁,除非..."她突然噤聲。窗外傳來瓦片輕響,像是夜貓踩過,但蘇璃分明看見一道黑影掠過月下。

孫先生抖着手點亮所有燈燭。在突然明亮的室内,蘇璃發現《織經》殘頁上的黴斑組成了奇特的圖案——像極了春杏方才畫的波浪線。

"備轎。"她突然将殘頁湊近燭火,黴斑在高溫下逐漸變成深藍色,"我要見謝景。"

老賬房死死按住她的手:"謝大公子午後就被召進宮了!方才街坊說看見謝家馬車往妙音庵方向..."

銅牌、胭脂、醉書。蘇璃抓起那塊鎏金牌子對着燈光轉動,缺筆的"謝"字凹陷處露出些許金絲——是故意磨去的。她突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館見過的密信銅符,指腹用力一按,"咔嗒"一聲,銅牌裂成兩半,中間夾着片薄如蟬翼的紙。

紙上畫着古怪的表格,左側列着"靛、茜、蘇木"等染料名,右側則是"鹽、鐵、硝石"等軍需。最下方一行小字讓蘇璃渾身血液結冰:"臘月十八,玄纁轎帷,酉時三刻。"

這是鹽鐵走私的交接暗号。而臘月十八,正是三日後——皇子大婚的日子。

醜時的梆子響過三遍,蘇璃終于拼湊出全貌。她盯着重新裝訂好的賬冊,封面下藏着那張要命的密信。染坊女工們按照她的吩咐,正将最後幾缸紅染料往地窖轉移。

"東家,按您的算法..."孫先生撥着算盤的手在發抖,"就算用抵稅方案,我們也虧空兩百兩啊。"

蘇璃咬斷繡線,将剛改好的嫁衣攤在案上。這是按《織經》記載的"九章紋"改制的,衣擺内襯卻偷偷縫進了鹽引殘頁。她摸出袖中銅牌——現在該叫它"謝"字銅符了,輕輕叩擊嫁衣上的金紐扣。

"我們虧的,有人會補上。"她指向賬冊某處,"過去三個月,謝家通過我們染坊走賬的私鹽利潤,正好兩百兩。"

韓九的磨刀聲戛然而止。老人渾濁的眼珠倒映着嫁衣上詭異的紋樣——遠看是喜慶的雲鳳,近看才能發現鳳尾實則是番文拼寫的"謀逆"二字。

前院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蘇璃抄起驗布用的鐵尺沖出去,看見月光下一個錦衣男子正從牆頭跌落。那人玄色大氅下露出绛紅袍角,腰間玉佩撞在石階上,發出清越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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