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設立互助基金，遇到困難可以互相幫助。"蘇璃說完，期待地看向女工們，"你們覺得如何？"
春桃第一個響應："我加入！"
"我也加入！"紅杏緊随其後。
很快，所有女工都表示願意加入這個前所未有的女子商會。蘇璃轉向楚陌："将軍能否做個見證？"
楚陌點頭，從腰間解下一枚小巧的青銅令牌放在桌上："以此為憑。楚家軍承認女子商會合法地位，任何強迫商會成員婚嫁者，視同觸犯軍法。"
蘇璃驚訝地看着他。這枚令牌代表着楚家軍的權威，有了它，女子商會就有了最堅實的後盾。
"多謝将軍。"她真誠地說。
楚陌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突然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鹽政司？"
蘇璃心頭一跳。她确實已經猜到今日之事背後有鹽政司的影子，但沒想到楚陌會如此直白地點破。
"暫時按兵不動。"她謹慎地回答，"先鞏固女子商會，保護女工權益。鹽政司......來日方長。"
楚陌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嘴角微微上揚："明智。不過......"他壓低聲音，"周明德袖中藏有鹽引，上面的标記很特殊。"
蘇璃心頭一震。鹽引是鹽政司發放的食鹽專賣憑證，上面的标記往往包含着重要信息。楚陌竟然在那麼短的時間内就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我會留意的。"她輕聲回應。
楚陌點頭，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回頭："三日後邊軍會來取第一批染料，希望到時的顔色......"他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能和這道疤一樣藍。"
蘇璃愣住了。等她回過神，楚陌已經翻身上馬，帶着親兵絕塵而去。春風揚起他黑色的披風，像一面戰旗在陽光下獵獵作響。
當晚，蘇璃在燈下仔細研究楚陌留下的軍需文書。文書上詳細列明了邊軍對戰袍染料的要求：防水、不褪色、在雪地中不易被發現......
"東家，您找我？"劉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蘇璃擡頭："進來吧。今天那些提親者，都查清楚了嗎？"
劉伯關上門，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查清楚了。七家提親者，五家與鹽政司有直接生意往來，剩下兩家是崔氏綢莊的附庸。"
蘇璃冷笑一聲："果然如此。"她翻開冊子，裡面詳細記錄了每家商戶的背景和與鹽政司的關系。
"還有這個......"劉伯壓低聲音，從袖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老奴買通了趙掌櫃的小厮，這是他從主人那裡偷來的。"
蘇璃展開紙條，上面潦草地寫着幾行字："三日内務必取得冰裂紋配方，鹽鐵使大人已等不及了。"
"鹽鐵使......"蘇璃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鹽鐵使掌管全國鹽鐵專賣，是鹽政司的最高長官。如果這件事背後站着鹽鐵使，那麼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東家，老奴還發現一事。"劉伯的聲音更低了，"那些提親者帶來的禮物，包裝紙上都印有相同的标記。"
蘇璃猛地坐直身體："什麼标記？"
劉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畫出一個奇怪的符号——像是一個變形的"崔"字，又像是一把扭曲的鑰匙。
蘇璃盯着這個符号，突然想起什麼。她快步走到書架前，從暗格中取出那本前朝《織經》殘頁。翻到某一頁，上面赫然印着類似的符号，旁邊注釋着："鹽鑰之印，見之如見鹽鐵使。"
"原來如此......"蘇璃喃喃自語。這個符号代表着鹽鐵使的密令，持有者可以調動一定範圍内的鹽政資源。崔氏竟然已經與鹽鐵使勾結到這種程度。
她合上《織經》，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劉伯，明天一早召集女子商會全體成員，我們要制定詳細的章程。"
劉伯擔憂地問："東家，鹽政司勢大，我們......"
"正因為鹽政司勢大，我們才要團結起來。"蘇璃的聲音堅定如鐵，"一個女工容易欺負，一百個女工結成商會，就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劉伯離開後，蘇璃吹滅油燈，站在窗前望着月色下的染坊。十幾個染缸整齊排列在院中，水面反射着銀色的月光。她想起楚陌眼角的疤痕，和他留下的那句奇怪的話——"和這道疤一樣藍"。
那道疤......她突然意識到，楚陌是在告訴她，邊軍需要的是能在雪地中隐蔽的深藍色染料，接近他疤痕的顔色。這個認知讓她心頭湧起一股奇異的暖流。
三日後，女子商會正式成立。染坊前院搭起了簡易的高台，三十多名女工穿着統一的靛藍色衣裙，整齊地站在台下。蘇璃站在台上，身旁的桌案上放着剛剛按了手印的商會章程。
"今日起，'青娥盟'正式成立！"蘇璃高聲宣布，"凡我商會成員，享有以下權利：第一，婚姻自主，任何人不得強迫嫁娶；第二，工錢保障，每月初五準時發放；第三，技術保密，染坊秘方不得外傳......"
她一口氣念完十條章程，每念一條，台下的女工們眼睛就亮一分。這些在現代社會再普通不過的權利，對這些古代女子而言，卻是前所未有的保障。
"最後一條，"蘇璃的聲音柔和下來，"姐妹互助，一人有難，衆人相幫。現在，願意加入的姐妹，請上前按手印。"
春桃第一個上前，毫不猶豫地在章程上按下鮮紅的手印。接着是紅杏、柳丫......一個接一個，三十多名女工全部加入了青娥盟。
儀式接近尾聲時，院門突然被推開。楚陌帶着兩名親兵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蘇璃心頭一緊，但很快鎮定下來："楚将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楚陌微微颔首："聽聞今日女子商會成立，特來道賀。"他側身讓出身後的官員，"這位是戶部郎中李大人，奉皇命巡視各地商會。"
李郎中上前一步，好奇地打量着台上的蘇璃和台下統一着裝的女工們："本官走遍大江南北，還是第一次見到純由女子組成的商會。有趣，有趣！"
蘇璃行禮："讓大人見笑了。小女子不過是為了保護染坊姐妹們的權益，不得已而為之。"
李郎中捋着胡須點頭："章程可否一觀？"
蘇璃将章程遞上。李郎中仔細閱讀後，眼中閃過驚訝："這章程......頗有新意。尤其是這技術保密條款和工錢保障，連許多男子商會都未曾想到。"
楚陌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揚："李大人，如此創新的商會，是否該給予官方認可？"
李郎中沉思片刻，突然從袖中取出一方小印，在章程上加蓋："好！本官今日就破例一次，正式認可'青娥盟'為官府備案商會，受《商律》保護！"
女工們發出驚喜的歡呼。蘇璃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她感激地看向楚陌，後者卻隻是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李郎中臨走前，突然壓低聲音對蘇璃說："蘇東家，鹽政司那邊......"他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歎了口氣，"多加小心。"
待李郎中離開後，楚陌卻沒有立即走。他走到染缸旁，用手指蘸了蘸最新調制的染料，在陽光下仔細觀察。
"顔色如何？"蘇璃走到他身邊問。
楚陌将染了色的手指舉到眼角旁："很接近了。"
陽光下，蘇璃清楚地看到他眼角那道細疤的顔色——那是一種深邃的藍，接近午夜時分的天空，又像是深海中最暗處的陰影。她突然明白了楚陌的用意：邊軍需要這種能在雪夜中隐蔽行動的深色戰袍。
"配方還需要調整。"她輕聲說，"再給我三天時間。"
楚陌點頭，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深藍色布料："這個，給你。"
蘇璃展開布料，發現是一方繡着銀色暗紋的手帕。布料觸感異常柔軟，卻又不失韌性，顯然是上等材質。
"軍用布料，"楚陌解釋道，"防水，透氣，夜間能随溫度變色。研究它，或許對你的染料有幫助。"
蘇璃驚訝地擡頭："這......不是軍機嗎？"
楚陌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現在，你也是軍需匠戶了。"
他轉身走向院門，黑色的披風在身後輕輕擺動。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下，頭也不回地說："周明德昨日秘密會見了崔氏大掌櫃。鹽政司正在策劃一場針對民間染坊的'整頓'。"
蘇璃握緊了手中的布料："多謝将軍提醒。"
楚陌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但他的警告卻像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蘇璃心頭。她低頭看着手中的軍用布料，意識到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而女子商會，将是她們抵禦風暴的第一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