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二人的争執,夏遠山将近淩晨四點才入睡。
她心知那神經麻痹劑不會給江離離制造副作用,所以睡得無牽無挂,但潛意識的愧疚卻鑽進了她的夢裡。
夢中雍歌不停地控告她,說她冷酷無情,說她隻配做心理咨詢師而不配做人,因為她滿腦子都是病人、來訪者、雙相、孤獨症——滿腦子都是别人,卻沒有他這個幾年相陪的男友、丈夫。
雍歌嘲笑她,說,如果他花錢,買她的咨詢服務,她是不是就能想想他?她是不是就能在回家的路上想到雍歌、在他們親密無間時擔心雍歌、在三更半夜風馳電掣地到某棟大廈頂樓安撫要自殺的雍歌?
夏遠山心跳如雷,極力避開對方的質問。
可任是她東逃西竄,那雍歌總能找到她,然後一遍接着一遍地問,問如何買她的服務,問他們是不是雙重關系,問醫生和病人發生親密關系後會面臨何等處罰……
接着,她身前出現一個洗手台,牆上挂着鏡子。
夏遠山知道這是在酒吧的廁所裡。
通過鏡子,可以看到那雍歌靠着牆,一臉餍足,喘息未定,俨然一副歡愛後的模樣。
那雍歌似是覺察到夏遠山的目光,扭頭看來,譏笑道:“山山,這次你還敢跑嗎?”
夏遠山一陣疑惑,不知他在說什麼,還未回應,突然摔倒在地,随即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
這一瞬間,她立刻理解雍歌的意思了。
原來那次在酒吧裡,她氣雍歌的野蠻,便在歡愛後獨自離開酒吧,然後在附近的巷道裡遇到了強’奸犯。
剛剛雍歌問她敢不敢走,就是在挑釁她,因為一旦她走出酒吧,就會被淩辱。
而現在這扒她衣服的人赫然便是那強’奸犯了。
夏遠山怒火中燒,想大喊大叫,想拳打腳踢,可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隻能任由那人扒扯自己的衣服。
接下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聽到那人粗重的喘息、聞到那沖鼻的汗臭、感受那粗糙的手指在她身上遊走。
肌膚相貼時,夏遠山覺得自己要死了。
先前她被強’奸犯掄了一拳頭,那一下打得她頭破血流,幾近昏迷,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
此時神經從那劇痛中适應過來,将全身的痛意都傳至大腦,直令她頭痛欲裂。
夏遠山閉上了眼,心知那人不會得逞,心知那人會被雍歌打進ICU……
可突然,内裡一陣鈍痛,随之是不急不緩的抽動感——
夏遠山大驚,掙紮着要起身,擡眼一看,卻是江離離。
她這才意識到場景已從室外巷道轉換至了室内書房。
夏遠山和江離離對視。
後者玩味一笑,問:“是不是我舍棄一切,我才能和你在一起?”
夏遠山想說話,但怎麼都開不了口。
正急得氣喘籲籲,那江離離突然不見了。
而下一瞬,她現身在一個大舞台上,台下人聲鼎沸。
夏遠山轉身回望,就見江離離直勾勾地看着她,同時慢慢摘下口罩,顯然是要在萬衆矚目下曝光他們的關系。
夏遠山想逃走,但男子一手捏着她的肩膀,牢牢地控制着她、不讓她動。
眼看江離離就要因他們的地下戀而前程盡毀,夏遠山登時全身一震。
——她醒了。
腦子一清醒,她先是想起江雍二人雷同的表情,爾後又想起夢中江雍二人的質問。
夏遠山看着一旁的江離離,此時他眉眼舒展睡顔恬靜,如同一個脆弱的稚子,比先前那瘋狂野蠻之樣大相徑庭。
看着看着,她就哭了,因為她意識到江離離發瘋,責任全在自己。
——她又把男友逼瘋了。
為何說是“又”?
因為她曾逼瘋過雍歌。
就像夢中雍歌的質問一般,當時她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完全冷落了自己的伴侶,以至于雍歌不得不用暴烈的方式來篡奪她的注意。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多年,但她和雍歌争吵對峙的場面還曆曆在目……
她知道雍歌是因她的冷淡而發瘋,可她不明白,江離離為何會發瘋——她明明吸取了教訓,隻要一和江離離在一起,便是全身心地關注他。
她自認為沒有冷落過江離離,所以男子今日異常的原因和雍歌爆發的原因不一樣。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
夏遠山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隻知道自己對不起他。
同時又想到江離離那般柔軟脆弱的人,最後會被自己“逼”得粗魯又強硬,其間必定承受着極大的痛苦與怒火。
可思來想去,就是摸不清她到底做錯了什麼,隻是兀自苦惱,心下焦急,卻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