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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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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說話有點支支吾吾:“啊,是的,是有這麼回事。不就是‘調研’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是老人家說的。上次是我一個人,這次多一些人去不是會更好地、更全面地了解情況嗎。告訴周廠長,沒關系,真金不怕火煉,你們好好準備吧。”說完就挂機了。

幾天後,聯合調研組來到器材廠,人員衆多,架勢很大,除了有不少直屬廠派來的人員,總部和市委組織部門也都有人參加。看來,這些成員并不了解器材廠的真實情況,聽上面說要對領導班子進行調研,一般都估計一定是這個廠領導成員有重大問題,總部才下此決心。

因此,調研組剛進廠時,局面有些緊張,氣氛非常壓抑。

周亞平仍然不管不顧,埋頭自己的工作,連給調研組的接風餐和他們與中層幹部的碰頭會都是孔國防一手打理。

幾天來,調研組成員分頭深入車間、科室,進行座談、走訪、探查,層面之廣,調查之細,前所未見,簡直像要把工廠翻個底朝天。

一周後,調研組的總結會,當陳組長——一個直屬廠的黨委副書記開場白後,會場氣氛有些冷,沒有人接着發言。

老陳使勁地鼓勵大家發表意見:“同志們,我們來這裡已經一個多星期了,經過這麼多天的調查研究工作,大家一定對器材廠的情況有了深入的了解,也一定有很多自己的看法和想法。都說說吧,不要有顧慮,有什麼說什麼。”

調研組中,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人開腔了:“我原來擔心我說的内容違反了我們這次調研工作的宗旨,不太想發言,但既然陳組長說了,有什麼說什麼,我就直言不諱了。我在我們廠擔任紀委書記,這次領導派我來器材廠調研領導班子,我第一想法是肯定這個班子出了大問題,因此派我們來診斷,以便總部動大手術。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研,我怎麼感到,好像不是來診斷治病的,而是來學習取經的。這個企業的廠長,可能是有意避嫌,我都沒見過幾次,但關于他的事迹,卻在職工群衆中聽到很多,但大都是正面的、積極的。要我們來調查他的問題,至今,我都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呀!如果所有的企業領導都像周亞平這樣為人處事,治理企業,哪有企業不能振興的道理?”有人附和地說。

市委組織部派來的一位科長也發表了自己的觀點:“我這幾天也把器材廠領導班子的情況及時地向領導做了彙報,領導研究後的意見是,如果貴集團幹部較多,不打算用周亞平,我們市正需要這樣的幹部,希望能調給我們。”

衆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基本的論斷是,從整體來看,器材廠是一個好的企業,領導班子是一個好的班子,周亞平是一個好廠長。

“我不同意!”有一位調查組成員站起來大聲說,他是一個直屬廠的總工程師,“組織上派我們來是幹什麼的?我們的職責是什麼?都忘了?我們是來評功擺好的?這個廠的領導班子當然也有不少做得不錯的地方,工廠的效益也還不說得過去。但這個廠主要是在尊重知識,尊重知識分子方面存在很多薄弱環節。這幾天,我與這個廠的工程技術人員打交道較多,看來大學生們意見還是不少,主要認為領導班子達不到知識化的要求。所以,我認為這個廠緻命的問題是領導班子知識結構不行。你們看,廠長隻是一個中專畢業生,黨委書記是部隊轉業的,初中文化程度,管生産的副廠長是工人出身,文化程度肯定不高。改開以來,□□反複強調‘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為什麼這個廠的領導班子就達不到知識化的要求呢?另外,這個廠有些做法是為了讨好群衆,明目張膽地違反國家規定,如打着‘三用食堂’的幌子,擅自建造影劇院。等等。”

此言一出,會場一片寂靜。

仍然是那位紀委副書記開口:“我也不完全贊成你的意見。知識化不是大學生化,難道中專生就不是知識分子?”

“那要看什麼年代,如果是建國初期,中專生自然是知識分子,而且是大知識分子;現在是什麼年代,現如今,部直屬企業中,哪還有作為處級幹部的廠長,不是大學生的?”那位總工反駁。

“但我們這次調檔查資料,發現部直屬廠前年參加全國第一次廠長經理統一考試的7名成員,周亞平成績是第一名,據說其他人都是大學生,這說明什麼?”紀委副書記繼續抗辯。

總工聽到此話笑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這說明除了這個廠,沒有哪個廠不是大學生擔任廠長。”

總工的反诘,獲得衆人一陣哄笑。

調研組最終交出來的調研報告是一個折衷的産物,一方面,如實地記錄了周亞平主持廠務以來曆年的各項指标超額完成情況,肯定了企業全面整頓各項成果,對于企業連年被評為市、省、部局先進企業和優秀企業表示贊賞。另一方面,也指出了一些存在的問題和提出了一些“希望”,特别是希望在領導班子知識化,在尊重知識、尊重知識分子方面加強努力。

調研組離開了,但調研組内部争論的一些關鍵問題,尤其是那位兄弟廠總工的發言,卻不知何故,在器材廠不胫而走,成了熱議的話題。廠内紛紛傳言,調研組回去後,集團公司将很快對器材廠領導班子進行調整。

周亞平這段時間心情也很不平靜,腦子裡總是萦繞着那誅心之問:“現如今,哪還有作為處級幹部的廠長,不是大學生的?”仿佛自己沒有讀大學成了原罪。

随着時間的推移,調研風波漸漸平息,器材廠又進入正常的工作軌道。

但周亞平思想的波瀾卻始終無法平靜,思緒越來越多,委屈和不平的心态越來越嚴重。

周亞平一直暗暗地思索,自己一心為了企業,各種個人利益都可以犧牲,到頭來,卻總是被人告黑狀。這些告狀之人,深谙“一張郵票八分錢,至少惡心你半年”的道理,随意拿來一些有的無的一些事由,寫封“舉報信”,讓你的上級單位查你半年,不搞垮你也要讓你惡心死。

這是怎麼呐?本人千方百計為企業提效益,為職工謀福利,這有錯嗎,為什麼好人被誣告,誣告者卻毫發無損?上級領導總是說要保護好幹部,但隻要接到投訴信函,就不問青紅皂白,頻頻派人來工廠調查,使得沒有問題都好像成了問題。這是保護嗎?

特别是,廠内廠外一些人屢屢嘲笑中專生當廠長,最讓周亞平心中不服。

周亞平自上小學開始,就一直有一個大學夢,而且堅信自己有這個能力來實現願望。之所以未能走繼續讀高中、考大學的道路,不是因為學習成績,而是由于家境困難。

周亞平的人生是不幸的,自幼父母雙亡,孤苦伶仃。不滿周歲,父親在幫親戚家駕船途中病故,三歲那年,母親也因病去世。周亞平又是幸運的,他有一個年長十六歲的姐姐,一直陪伴他的成長。

父母去世後,由于當時姐姐還在學校學習,無法照料,就把周亞平送到姨媽家寄養。幾年後,姐姐考取了公務員,又結了婚。就把弟弟接到身邊,安排在省城的小學讀書。

姐姐、姐夫工作太忙,無法全天候地照顧弟弟,為此,有段時間,把周亞平送到姐夫的老家,交給姐夫的父母照看。姐夫的父母,隻有姐夫這個獨子,同樣把周亞平視作掌上明珠,當成親兒子一般。因此,周亞平這個孤兒,童年時代是在并不缺少愛的環境裡成長起來的。

後來姐姐、姐夫響應國家“大辦鋼鐵”的号召,被調到湘中地區的一個大型鋼鐵企業工作。為了一家團聚,把老家的父母親和弟弟周亞平一起接到鋼城生活。

也是在這裡的子弟學校,周亞平完成了初中學業。

當時初中畢業,周亞平的成績在班上排在前列,他曾和幾位成績較好的同學專門考察過當地最好的市二中、縣一中,對于報考高中躍躍欲試。

但後來有一次學校教導主任找到周亞平,一席話改變了周亞平的人生之路。

這位姓張的教導主任是周亞平胞姐曾經的同事,他神神秘秘地對周亞平說:“亞平,我們學校剛接到一家新的中專學校的報考通知,這是一家半機密半軍事化學校,這個信息沒有公開,屬于内部掌握。我想幫你修改志願,把這家學校填寫為第一志願。我知道你姐姐家并不寬裕,如果你能考上這家學校就太好了,專業好,發展前景廣闊,關鍵是畢業後馬上就由國家統一分配工作。那你不但不需要家裡負擔,反而可以幫助家庭,這不是很好的事嗎。”

這席話讓周亞平思緒萬千。姐姐、姐夫撫養自己到初中畢業,确實不易。姐姐有家公家婆,還有三個子女,連周亞平全家8口人,全靠姐姐、姐夫兩個人賺錢養家糊口,家庭确實不富裕。周亞平想,如果自己去讀高中,再等到大學畢業,還要整整7年,這些費用,又要拖累家庭。雖然姐姐、姐夫及姐夫的父母全家人都對自己很好,即使考上高中他們同樣會很高興,但自己不能太自私,要替家庭考慮了。如果去上中專,4年畢業以後,就可以馬上參加工作,拿到工資幫助姐姐一家。

周亞平默認了張主任的志願修改。其實,那個所謂的“半機密半軍事化學校”不過是一家郵電學校,由于當時戰備工作緊張,郵電部門屬于軍管,故此搞得十分神秘。

後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周亞平考取了郵電學校,中專畢業後,分到工廠工作。

假設命運女神不是這樣安排,周亞平自信自己照樣可以讀高中,上大學。

想到這些,周亞平有了一個強烈的願望,盡快離職去報考成人大學,重溫自己的大學夢。

周亞平本想趁集團公司對工廠領導班子調整之機,離開現在的崗位,實現重進校園的理想,但不知何故,調研組回去又是兩、三個月了,總部那邊還沒有動靜。

思忖再三,周亞平決定直接向集團公司遞交辭職報告。

辭職函中重點寫了這麼一段:“調研組走後,我們廠一直在流傳這一經典言論:‘現如今,哪有廠長不是大學生?’從我本心來說,我并不認為不是大學生就絕對不能當廠長,但領導班子知識化确實是不可阻擋的曆史潮流,部屬大中型企業廠長沒有大學文憑确實已不夠資格。鑒于此,我強烈要求辭去現在的職務,卸任後,我将報考成人大學,繼續深造,以便将來更好地為國家服務,為人民服務。”

辭呈遞交後不多久,集團幹部處吳處長給周亞平打來電話,中心意思是勸導他不要輕易辭職,經過調研,集團公司領導是相信你的,你也要相信組織,相信群衆。

電話裡,周亞平仍然表示了離職的強烈願望,最後,他幾乎用懇求的口吻對吳處長說:“長期以來,我一直默默地工作在第一線,沒有什麼繼續學習、深造的機會。我希望組織上這次無論如何給我一個報考成人大學的機會。這是我唯一的請求,難道這一點小小的請求,都無法滿足?”

這次電話以後,出現了轉機,當年年底,集團總部一位副總裁和吳處長來到器材廠,與領導班子一一交談後,在全廠大會上宣布了領導班子調整名單。

在一系列的任免名單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廠長職務的變動。

當宣布周亞平被免去廠長職務,借調到集團總部工作時,會場一片躁動。任免名單宣布完畢後,照例是由離任廠長周亞平及接任廠長馮庭怡講話。

聽完任免後,周亞平覺得非常輕松,心中暗暗地感謝集團領導的細心與關心。他知道,在免去廠長職務後,增加一項借調到總部工作,這是一個特意的安排。這樣做,一是可以減免擄去職務的沖擊力,給人隻是工作變動的假象,二是給自己報考成人大學創造機會。

在離職感言中,周亞平主要講了三點,首先,認為自己在職時是努力工作的,是千方百計想要企業振興、職工獲利的,故此無怨無悔。其次是,工作中不可能沒有錯誤,沒有失當,本人願意承擔這些錯誤的一切責任。另外,有些事,不一定是錯的,但仍然引起一些人的不滿,這也沒有辦法,“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第三,今後将繼續深入學習,不斷提高,更好地為人民服務。

基層企業的領導班子更換是一件大事,往往釀成風波。器材廠這一段時間也不得消停。群衆的議論中,有憤憤不平的,有悲歎惋惜的,有鳴冤叫屈的,有指桑罵槐的。大多數職工不知内情,都替周亞平抱打不平,認為這樣的廠長平白無故被免去職務,實在有些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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