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柴房門口,甯泱泱成功地攔住了蕭子依的去路。她雙手叉腰,纖細的手指緊緊掐在腰間的粗布衣料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微微仰起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倔強地揚起,水潤的杏眼瞪得圓圓的,活脫脫就是一隻攔路虎。陽光從她身後斜照過來,将她單薄的身影拉得老長,卻襯得她整個人愈發氣勢洶洶。
"哥,你不是來接我的嗎?"甯泱泱的聲音帶着刻意壓制的顫抖,她突然伸手抓住蕭子依的衣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背上青筋隐約可見。她的指尖冰涼,卻在觸碰到對方時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驟然收緊。那雙總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盈滿水光,長睫毛輕輕顫動,仿佛下一秒就要滾下淚來。
蕭子依不着痕迹地後退半步,玄色錦靴在泥地上碾出一個淺淺的印子。他身形修長挺拔,一襲墨色錦袍襯得膚色如玉,腰間懸着的羊脂玉佩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他眉頭微蹙,狹長的鳳眼自上而下地打量着眼前這個自稱是他妹妹的少女,目光如同在審視一件可疑的物件。
"你是我妹?甯泱泱?"他的聲音清冷似山澗寒泉,尾音微微上揚,帶着顯而易見的懷疑。陽光穿過他高挺鼻梁投下的陰影,将那張俊美得近乎淩厲的臉分割成明暗兩半。他忽然輕笑一聲,唇角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露出兩顆尖銳的虎牙,整個人頓時多了幾分危險的意味。
甯泱泱仰頭望着這個比她高出許多的男人,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她注意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佩劍的劍柄,骨節分明的食指有節奏地輕叩着鎏金劍鞘,發出細微的"嗒嗒"聲。這個發現讓她後背沁出一層薄汗——那是他耐心耗盡的前兆。
"系統,他真的十年來都對這個妹妹不聞不問嗎?"甯泱泱在腦海中急切地問道,同時強迫自己松開攥着他衣袖的手。她在做人物背景調查時,對這種絕情淡然的性格始終心存疑慮。畢竟,血濃于水,親情的紐帶通常是難以割舍的。甯泱泱低頭假裝整理衣襟,實則是在掩飾眼中的慌亂。粗布衣裳的線頭被她無意識地纏繞在指尖,很快就在蒼白的皮膚上勒出一道紅痕。
系統冷冰冰的回複讓她肩膀幾不可察地垮了下來。再擡頭時,她已換上明媚的笑容,眼角還挂着将落未落的淚珠:"是的,哥哥,大名甯多餘,小名甯泱泱。瞻彼洛矣,維水泱泱。"她故意将每個字都咬得極重,像是要把這名字刻進對方骨血裡。
說罷,她不由分說地挽住蕭子依的手臂。這個動作讓她整個人幾乎挂在了他身上,瘦削的肩膀抵着他堅硬的手臂,突出的腕骨硌在他的衣袖上。她能感覺到對方瞬間繃緊的肌肉,以及那股若有若無的龍涎香中突然夾雜的冷冽氣息——那是他動怒的征兆。
或許,她的哥哥隻是不善于表達,一直在默默地關注着妹妹呢?甯泱泱心裡暗自思忖着,試圖為他找到一些合理的解釋。
然而,系統給出的答案卻無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系統是不會騙人的,本世界絕對不會出現人設偏離的情況,請宿主放心。”
甯泱泱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她原本還抱有一絲希望,現在卻徹底破滅了。原來,她的哥哥不僅沒有默默關注她,甚至連一絲關心都沒有。
“果然,原生家庭不完整的人最容易變成變态啊……”甯泱泱喃喃自語道,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柴房的門,決定勇敢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推開柴房門的瞬間,腐朽的木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太子蕭于歡正站在門後,猝不及防被揚起的灰塵撲了滿臉。這位尊貴的儲君今日穿着月白色錦袍,腰間綴滿琳琅玉佩,此刻正狼狽地以袖掩面,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他咳嗽時脖頸上青筋微凸,連帶着束發的玉冠都跟着輕顫,那些精心編織的小辮子随着他的動作在空中劃出淩亂的弧度。
與太子的窘迫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甯泱泱的從容。她像隻靈巧的貓兒般溜進柴房,破舊的裙擺掃過地面時掀起細小的塵埃。她踮着腳尖在雜物間穿行,時不時回頭沖衆人展顔一笑,露出兩顆俏皮的小虎牙。當她指向角落裡的野貓時,纖細的手腕在陽光下幾乎透明,能看清下面青紫色的血管。
“你看,西南牆角的那隻野貓,可有趣啦!它平時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找個空閑的時間,偷偷爬上我的床,陪我一起入睡呢。”甯泱泱臉上洋溢着興奮的笑容。
接着,她又走到那堆積如山的木柴前,輕輕撫摸着其中一根,說道:“還有這些木柴,我特别喜歡它們散發出來的檀香味。每次聞到這個味道,我都會覺得心情格外舒暢。”
甯泱泱滔滔不絕地介紹着,完全沒有注意到太子殿下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當她終于介紹完後,才發現自家哥哥居然還像個木頭人一樣,呆立在原地,對她的話毫無反應。
隻能再加點油了。"哥,還有這個紙鸢你還記得嗎?"她突然從髒兮兮的枕頭下抽出一個褪色的紙鸢,動作急切得差點被木柴絆倒。紙鸢上斑駁的顔料沾在她指尖,将本就粗糙的手指染得更加狼狽。她仰起臉時,一滴汗珠正順着她尖細的下巴滑落,在衣領上洇開深色的痕迹。
蕭子依的表情終于出現一絲裂縫。他盯着那個紙鸢,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眉心擠出幾道細紋。當甯泱泱說出"分别那天雨很大"時,他忽然嗤笑出聲,露出一個堪稱惡劣的笑容:"那是個豔陽天。"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般精準地紮進甯泱泱心裡。
"但是我的心在下雨。"甯泱泱的眼淚說來就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過她凹陷的臉頰。她哭起來很安靜,隻有微微發紅的鼻尖和急促起伏的胸口洩露着情緒。當她說到"在每個黃昏的午後"時,甚至因為哽咽而咬到了自己的舌尖,疼得輕輕"嘶"了一聲。
甯泱泱已經大抵試探出來了,之前在PDF裡寫的蕭子依對她這個胞妹的關心與愛護都是假的,男主性格的本色就是冷漠,但是卻渴望不求回報的感情。
夏薇亞适時地插話進來。這位當家主母今日穿着绛紫色對襟長衫,發髻上的金步搖随着她說話的動作輕輕晃動,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她保養得宜的臉上堆滿笑容,眼角的皺紋卻暴露了真實年齡。當她伸手去拉甯泱泱時,塗着丹蔻的指甲不經意間在對方手背上留下一道紅痕。
"侄兒,我們一家好久不見。"夏薇亞的聲音甜得發膩,像浸了蜜的刀子。她一邊說一邊用帕子掩住嘴角,那帕子上繡着精緻的牡丹,卻遮不住她眼中閃爍的精光。
紙鸢被風吹走的刹那,甯泱泱下意識伸手去抓,瘦削的手臂在空中劃出一道徒勞的弧線。她保持着這個姿勢僵了一瞬,才緩緩收回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輕顫着。轉身離開時,她單薄的背影在陽光下幾乎透明,仿佛随時會消散在風中。
甯泱泱眼睜睜地看着那隻紙鸢漸行漸遠,心中一陣失落。她知道,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留住這片刻的溫暖。無奈之下,她隻能搶先一步,毅然決然地先行離開這個讓她感到壓抑的地方。
因為還有一項額外的任務等待着她去完成,她必須不遺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