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店火爆異常,她擔心大排長龍。
“據我的觀察,排隊的幾乎都是接孩子放學的家長,這個點大部分的學生都被接走了,應該不會太多。”
“那走!我還沒吃過呢。”她把書塞進包裡,朝着前進的方向蹦跶,心情不錯。
“啊,這麼久了你都沒吃過嗎?”雲凇也跟着蹦了一步。
她跳到草地邊緣的細石坎上走平衡木,張開雙臂維持穩定,指尖不時杵到他肩上。他也不躲,由着旁邊的人戳。
“對呀,我一直都坐校車,幾乎沒有機會經過嘛。就算經過,人太多也不想吃了。”
小學前三年,雲祁接他放學時總是會随手帶點吃的,包括這家火爆的面包,幾乎每種口味他都嘗過一遍。
雲凇下定某種決心:“那一定要好好嘗嘗。”
走進店裡,果然隻有幾個家長領着孩子在排隊。
他自動充當導購,描述味道還附帶評分:“這個,可神奇了,蘑菇味,你别看它長得醜,面包殼酥脆,裡面的蘑菇多汁,烤了的蘑菇的味道可香了。你聞聞這個屋子幾乎都是它的味道,絕對值得一百分。”
白霁驚訝:“你簡直是專業美食推銷員,學到了。就這個吧,相信你的品味。”
“好嘞。”雲凇拿起托盤,假裝店小二,兩個蘑菇包夾進托盤,再騰出一隻手作邀請狀,“顧客這邊請。”
買完單,走到店門口,他拆開袋子遞給白霁,盯着讓她嘗嘗。
“怎麼樣?”有些緊張地等她作出評價。
白霁咀嚼片刻:“好吃!好特别的味道。你的描述準确無誤。”
“以後帶你把每種都試一遍,再去吃别的店,怎麼樣?”
“好啊!”咀嚼間,她杏眼含笑,含糊不清地答。
*
兩人十分明智地選擇吃完再上公交車,正值晚高峰,車上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空位留給面包和舉着面包的胳膊。
下午的車廂遠不如早上清爽。人在高溫下忙了一天,逼仄空間裡,難免散發着汗液□□的混合氣味。
車裡早沒了空位,流動的空間也有限,隻能就近站在靠近前門的欄杆旁,再随着每站的人流交替,寸步挪至後方。
高峰期堵車,公交載着一車人晃蕩,各自保持微妙的平衡:盡量隻碰不撞。
雲凇跟在白霁身後,上車的人難免往前擠壓,推搡他的後背。他努力站穩,給眼前人留下一拳的喘息空間。
換了小幾站,終于在後門站定。
雲凇抓着上方的扶手,站在側面乘客湧進來的方向,依然保持那點距離。
眼前是女孩剛好能紮起來的頭發,像小兔子尾巴,毛茸茸的。摸起來一定很舒服,他想。
但是不行,不能直接捏上去,爸媽教過他,随便碰女生很沒禮貌。而且,白霁也讨厭王熙這麼做。中午他剛為自己有過類似沖動,感到萬分羞愧,和一絲沮喪。
當然,更沒辦法直接問白霁,“可以讓我摸摸你的辮子嗎?”,太奇怪了,像變态。
再說了,他們隻是好朋友。正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什麼摸背、摸頭發都顯得圖謀不軌,像早戀的壞小孩。
不過白霁會怎麼想呢?她大概隻會覺得,這有什麼有意思的?
不過如果他表達強烈的好奇,她可能會說:好吧,試試看也不是不行。
想到這裡他用虎牙磕了磕嘴唇,好讓自己不笑出聲來。
氣聲也不行。
白霁握着附近的鐵杆,長久地望着窗外。雖然公交車幾乎颠得人倒胃口,但面對漸漸暗下去的晚霞、明亮起來的燈光和車流、交錯湧動的人群,她總不由自主地神遊。
“你在想什麼?”追着她的目光,他低聲問。
她偏過頭,湊近了點,也小聲回複:“我在想,黃昏特别像一場盛大的交接儀式。”
雲凇想了想,問:“什麼樣的儀式?”
“嗯……月升日落,光燈交織,也許還有神鬼交替。有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人晝伏夜出,人潮之間也在交替。隻有在黃昏的時候,才會看到這樣魚龍混雜的場面。”說完又看向窗外。
“日月同輝,神鬼共存,不同的人類在街頭遊走,一切暗流湧動,很美。”說話的時候,雲凇盯着她的耳垂尖尖。
白霁一臉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你居然懂我的意思。”然後逐漸變成一個燦爛的笑容。
“也不看看我是誰。”得意地彎起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