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

小鎮上的、西土中的、鄉野裡的生靈，都呆呆地看着天幕由暗轉亮，無數隕星自天落下。

天空中的無數海妖、巨怪，隻要稍微一挨那落下的星辰、垂下的光，就刹那在光裡被焚成灰燼，化為塵土消散了。

那龐然的大魔頭，幽世中紮根于無數城鎮村落的巨樹，也在這金燦燦的隕石雨中，徹底化成了土灰。

但小鎮上的人卻愣愣地看着，明明是這樣鋒銳、殺傷力大的星塵、光線，當它們落下來，落到地上的生靈上的時候，卻化作一張張琉璃般的、澄澈璀璨泛着金光的護盾，溫柔地把他們包起來了。

孩子們最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周身的這層護盾。

是軟綿綿的觸感，根本沒有印象中堅盾的冷硬，甚至暖呼呼的，還有一股綿長的香氣。

——那不是貴族老爺們推崇的名貴奇異的氣味，反而像母親圍裙裡柴火的煙氣，節日裡火雞的香味，或者是他們長這麼大隻吃過一兩次的，一點點甜。他們對生活最幸福的想象，對未來最浪漫的期望，都在這味道裡了。

軟綿綿的護盾像一泓水晶，粼粼波光一閃，輕柔的暖光如纖手撫過傷疤，傷口竟愈合了。

隕星接連落下，落在所有人身上，綿延而成的護盾層層疊疊，遠遠看去，竟像銀河落入人間。

那片銀河上漂浮着許許多多蒼白的思緒。像許多人，也像許多悲哀與愁苦。

人群中開始傳出斷斷續續的哭聲。一個老婦端詳着停在她面前的靈體良久，忽然淚流滿面：“女兒啊！你在水底得有多冷？”

少女看着停駐在她面前的虛幻紙張與書本，落不下淚，卻哽咽：“哥哥，你沒有錯，沒有錯！”

兩個家族的族人，看着一雙翩飛的蝴蝶，繞着他們飛了一圈，終于離開了這片土地，向天際奔去，感慨萬千。

那些最後最後殘存的思緒，在大仇得報、寰宇清明之時歸來，擁抱了人間的親人。

當人們回以擁抱與悲傷，這些思緒們終于帶着滿足，轉了足尖，向星海的另一側奔去。

宛如白駒過隙，一瞬無痕。

有些人以為自己在做夢，也有些人不管夢與真，嚎啕大哭。

一整天，一直持續了一整天，這自白日從天降下的星河，方才散去。

隻餘故事裡，意猶未盡的跫音。

……

“這就是所有的故事嗎？”京大的課堂上，一個學生高高地舉起手，向西方的仙神，寫作《神曲》的詩人提問道。

“不，當然不是。”詩人在千年中滄桑了臉孔，但仍有些遣詞造句的浪漫性格。他用詩句一般的排布，向學生們訴說了每個人的結局：

“神明消滅了亘古的妖魔，破除了吸血鬼的詛咒，讓犧牲不再。人們問祂代價為何，神明不語。像一塊靜默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