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文池歎口氣,“哥們,你就睡了一個小時。”
符戈簡單回道,
“不困。”
而後繼續看着屏幕裡的青年,他仍舊蹲坐在角落,就像一個被抛棄的孩子,符戈看到這一幕心裡好像扭成一個死結,他隻想義無反顧走進去将他帶出來。
呂文池檢查着數據,翻動資料,嘟囔道,
“等荒草出來我就跟他打小報告。”
應該是夜晚了,當感受到困意時,青年意識到。
在莊園時極其嚴格的就寝時間讓他養成了準時的生物鐘,每次被留在這裡時,他也會以此來區别晝夜。
即便如此,青年此刻的睡眠狀況并不大好,平均一個小時他就能醒來一趟,有時是因為腳步聲,有時是做噩夢,夢裡什麼都有,尤其是血紅色的人間煉獄。
在又一次醒來後,荒草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想這應該是早上了。
他夢見了爸爸媽媽還有叔叔,他們站在他面前,卻不說話,像是在等他作出解釋,但荒草隻是靜靜地回望他們,連對不起也沒有說。
淺灰色的房間裡,有一個通道口。
滴的一聲,通道口打開,送來了早餐,很正常的一頓。
将早餐用完後,他把餐盤放了回去,照舊坐了回去。
說起來,現在的樣子還有點像他還在監獄裡,他被關禁閉的時候也是這樣被鎖在一個密閉房間裡,不過設施都是是軟皮質地。
那時他為什麼被關禁閉呢,或許是他又打了誰吧。
荒草不是喜歡發出聲響的人,于是此時,房間裡又靜得仿佛空氣都停滞。
他從遠古幻想到現在,又想到未來漫漫長河,直到他聽見走路的聲音,咔咔幾聲,是監獄長最喜歡的闆鞋。
他記得每次聽到這個聲音時,總有幾個獄友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監獄長走來走去,他知道怎麼才能讓那些帶着枷鎖的人恐懼顫抖,于是他充滿惡意地拉長這段磨鋸戰。
荒草聽見了隔壁房傳來尖厲嘶啞的叫聲,那聲音像鈍刀伐木一般粗粝,原因在于那是個沒了舌頭的男人,而且極易受驚,人們還沒靠近,他紫色的嘴唇就開始翕動。
監獄長很讨厭他。
所以這次選中的人就又是他了。
荒草離他很近,這是他們對他的懲罰。他們讓他全程跟着,看着監獄長将那個沒舌頭的男人拉走,而後關在了某一個房間。
荒草又開始耳鳴了,他的耳朵像是被一根尖銳的細銀針狠狠貫穿,緊接着又有人拿着鋸子拉磨。
直到過了好久又好久,久到他以為自己已經喪失聽力,那耳鳴聲才停了下來。
他終于意識到,那不是耳鳴,是那個男人的尖叫。
現在他再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了。
他們會帶他去哪裡呢?會埋到樹下嗎?還是丢到了某個角落的沙漠。
不,他們會丢到2号區。
等等!丢到哪裡?
铮的一聲,荒草的大腦裡好像有飛針亂刺,每一根都穿透了他的神經與血管,他的大腦裡似乎流下無數血液,堵塞住他的耳膜,他的雙眼,他的鼻腔。
面前的世界變得扭曲,讓他已經分不清是人間還是已經墜落在地獄,所有逝去的人撕裂的面孔浮現在面前,随着一聲聲厲叫血液從他們早已模糊的五官流了下來,滴在了荒草身上。
那一瞬間順着血滴他的肌膚也開始裂解,他的血肉開始綻開,條條傷痕布滿他的身體,荒草看見他的血液流滿了整個房間。
越是疼痛,越是窒息,那場景就越是明了起來。
那三個字不斷敲擊着他就要炸裂的大腦。
2号區,2号區……2号區!
那些人把他們帶到了二号區,然後就把他們關在了房間裡,出來的隻有兩種人,依舊關在那的人,永遠不會說話的人。
他從來都生活在2号區,不是1号區。
符戈接過了呂文池遞來的早餐,但隻吃了兩口,一個電話打過來。
“喂!符戈,2号區暴動了!”
符戈眉峰一攏,“2号區?”
他還沒來得及得到回話,就看見顯示屏猝然亮起的紅光,而原先埋頭在膝的荒草忽然按住了紅色按鈕。
呂文池立馬打開大門,而符戈趕忙迎上去扶住青年。
“怎麼了嗎?”
荒草額前盡是冷汗。
“2号區,我一直在監獄裡的2号區,隻是對外界稱作1号,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在那裡。”
符戈聞言眉頭越發緊縮,而呂文池早已驚呼一句。
“原來是在2号區!”
1号2号聽起來似乎相隔很近,但其實兩者處于B區監獄對角線的位置。
“我要去那邊一趟。”
符戈用紙巾替荒草擦拭臉頰,而後對着咬着指尖的呂文池道。
“行,荒草交給我,我會照顧好他。”
荒草此時神智還有些不清晰,他将那最重要的一點吐露出來後,又想回到房間裡,他想理清自己又有些混亂的思緒。
符戈拉住了他,将他扯進懷裡。
“先别去,等我回來。”
荒草想向往常一樣對他說沒關系,但感受到他身上緊繃的肌肉後,還是用手拂去他皺緊的眉頭。
“好。”他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