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累積出來的肌肉記憶促使沈恂初一手攬過車上所有幸存的完好的裝備，另一隻手撐在座椅靠背上，借了個力直接從徹底宣告報廢了的裝甲車裡翻出來，蹲下身體用裝甲車作為掩體。

她快速地從制服上撕下來一塊料子，一端咬在嘴裡，另一端捏在手裡拉緊繃直，在傷口上纏了幾圈，最後打了個牢靠的結作為固定。

等做好這一切後，蘭鶴野才輕巧地落到她身邊。

“怎麼這麼慢？”沈恂初聽見動靜顧不上看他，下意識地張口問了一句。

話音剛落她就立刻想起來蘭鶴野失憶的這回事兒，正想着說點兒什麼找補一下，蘭鶴野卻接話道：“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将手中緊緊攥着的東西向沈恂初遞過來說：“車裡的急救箱裂了，裡面的東西散的到處都是，所以找這個多花費了一些時間。”

沈恂初低頭一看，是一些止血、止痛的藥劑和膠囊，她盡數接過來後在身上摸了一圈，找到最深的那個口袋，将東西全部塞進去，随後撚了一下手指，恨不得穿回到幾分鐘前給自己一個大巴掌。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沈恂初的聲音放得很輕，為了避免蘭鶴野聽不清，她向蘭鶴野靠近了一點，“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先保護好自己。再說了我這也不是多嚴重的傷。”

眼下她頂着一張因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跟蘭鶴野說這些，其實毫無任何說服力可言，但蘭鶴野還是點了下頭。

盡管他的目光還停留在沈恂初依舊不斷向外滲血的傷口上。

制服深藍色的面料基本上被血液完全浸透了，但由于其顔色太過強勢所以看起來并不是很明顯。一抹血迹擺脫了交織着的經緯線的挽留，順着沈恂初的胳膊蜿蜒而下，最後從指尖滴落。

蘭鶴野的太陽穴兀地一跳，神色晦暗，沉沉地說：“我找到他了。”

沈恂初正操縱着從裝甲車裡帶出來的小型的分析探測儀，尋找接下來的路徑和掩體，問道：“誰？”

“躲在背後的人。”蘭鶴野的眼中閃過一線幽光，“偷襲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沈恂初猛地擡起頭來向他看去，蘭鶴野方才的語氣實在令人感到陌生。

在培訓營的時候她和蘭鶴野曾一起經曆過幾次實戰，美其名曰積累經驗，實際就是充當廉價勞動力，在太空沒日沒夜的“打臭蟲”，甚至還被分配成為搭檔。

遇到比較棘手的情況時他确實會表現得焦躁一些，原本吊兒郎當的語氣裡也會帶着點兒不耐煩，但不會像現在這樣。

盡管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并無異常，但眼眸中卻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那是沈恂初從來沒有在他的身上見到過的。

她不禁蹙起了眉頭，失蹤的這些年，蘭鶴野到底經曆了什麼？

就在這時，寂靜的環境中突然響起一聲槍響，沈恂初捕捉到信息後立刻開始定位，鎖定到了具體的位置後剛将視線轉移過去，就看見一團黑色的影子從幾百米外的一座高樓上墜落。

她知道，那是個人。

“你殺了他？”

沈恂初開口。

這其實不能算是一個疑問句，畢竟事實已經擺在了她的眼前。

“是他自己殺了自己。”

剛經曆過搏鬥的精神力此刻還不能做到完全穩定，眼壓、耳壓超過了正常範圍，正在向他提出抗議。

蘭鶴野懶得理睬，接着上面的話繼續說道：“他用他的右手食指扣動了扳機，槍口離太陽穴太近了，于是死神就這麼降臨了。”

“就是這麼一回事兒。”

他攤開雙手裝無辜，“和我有什麼關系。”

沈恂初面無表情地盯着他，把他看得心裡發毛才終于開了口，說道：“放我進去。”

蘭鶴野的聲線不易察覺地輕微一抖，确認沈恂初是在跟自己說話，才問道：“什麼？”甚至帶着點兒不可思議。

“你的精神屏障，”沈恂初不等他反應就已經将精神觸手試探過去，“太不穩定了。”她擰着眉頭“啧”了一聲。

沈恂初語氣不太好地說：“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蘭鶴野全然沒了剛才無所畏懼的嚣張姿态，低下腦袋像犯了錯所以夾緊尾巴乖乖挨訓的小狗。

“我知道了。”他說，“下次不會這樣了。”

這幾天下來沈恂初已經對他這一套徹底免疫了，不接茬地白了他一眼。

精神觸手還是被強硬地阻隔在外，無法向裡繼續探入，沈恂初說：“把精神屏障打開。”

“打不開，”蘭鶴野有些無奈地說，“我控制不了它。”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