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脊背瞬間繃直。生命力流失的眩暈感和詭異的戰栗同時席卷全身,耳畔響起尖銳的蜂鳴。兩百年前的記憶碎片閃回——
『皇子的血液是萬能藥劑』
『每次使用都會加速細胞衰變』
『代價是……』
艾斯突然推開我,嘴角還沾着我的血。他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火焰重新在皮膚下亮起。但當他看清我瞬間慘白的臉色時,瞳孔猛地收縮——
“奧洛?!”
我踉跄着靠住洞壁,眼前的黑斑越來越多。他驚慌失措地接住我幾欲倒下的身體,聲音帶着顫抖——
“……你這個騙子。”
月光透過樹根的縫隙,在我們相握的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火焰,我的血,在這一刻交融成永不褪色的印記。
火焰纏繞上我的指尖,如同宿命般糾葛。
——————
他拽着我站起來,動作粗暴卻小心避開了我的傷腕。我的腳步有些飄,失血讓眼前的月光碎成重影。艾斯的手臂像烙鐵般箍着我的手臂,熱度透過衣料灼燒着皮膚。
“我自己能……”
“閉嘴。”
他的聲音比海樓石還冷。
月光被紅樹的氣根切割成碎片,斑駁地灑在潮濕的石闆路上,艾斯箍着我手腕的是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他的背影繃得像拉滿的弓,黑發間還粘着未幹的血痂,每一步都踏得極重,靴底碾碎了幾顆彩色泡泡。
“走慢點。”我踉跄了一下,銀發垂落幾縷,遮住失血過多的蒼白臉色,“我…”
話音未落,艾斯突然轉身,火焰的紋路在脖頸處猙獰地遊走。他一把扯開我的襯衫衣袖,露出小臂還未愈合的刀口——那裡本來細膩的皮膚本就錯綜排列了很多道傷疤,現在又橫着一道猙獰的割痕,邊緣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這叫沒事?”他的聲音壓得極低,黑眸裡跳動着駭人的火光,“你的血都快流幹了!”
我拍開他的手,用藍黑色的霸氣封住傷口:“死不了。”
事實上整個右臂都在發麻。曙光一族的血能治愈萬物,但每滴血都連着生命力。剛才在樹洞裡為了給艾斯療傷,我放了将近400cc——足夠讓普通人休克的量。
艾斯的拳頭突然砸在我耳畔的紅樹上,震落一串發光苔藓。“你他媽總是這樣!”火焰“噼啪”灼燒着樹皮,“從小時候就是這樣,現在又是——”
“小心!”
我猛地拽低他的頭,三枚海樓石子彈擦着發梢嵌入樹幹。艾斯瞳孔驟縮,火焰瞬間收攏成匕首狀——
“站住!”
清亮的女聲劈開夜色。
粉發少女從集裝箱後閃出,海軍披風被海風掀起,劍尖直指艾斯咽喉。月光在她肩章上鍍了層銀邊,照亮“ISKA”的銘牌。
月光突然變得刺眼。
艾斯的手瞬間收緊:“伊斯卡?”
這熟稔的稱呼讓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少女的劍尖晃了晃,淩厲的眉眼突然軟化:“又是你惹的禍?”她瞥了眼遠處仍在冒煙的拍賣場,“這次鬧太大了……”
“讓開。”我向前半步,鬥篷陰影下的紫瞳鎖住她,“這不是過家家。”
伊斯卡這才注意到我,劍勢陡然淩厲:“你是誰?”她突然抽動鼻翼,“血的味道……艾斯你受傷了?”
關切的口吻讓我指尖發冷。艾斯居然笑着擺手:“小傷而已!倒是你升職了啊伊斯卡,上次還是曹長……”
“上周剛授銜。”少女不自覺地挺直腰背,劍尖卻紋絲不動,“所以更不能放你走了。”
海風突然裹着拍賣場飄來的灰燼拂過我們之間。我盯着她捏劍柄的指尖——那裡有枚陳舊的燒傷疤痕,形狀像極了艾斯的火焰紋路。
某個認知突然尖銳地刺進腦海:
他們交手過很多次。
她熟悉他的火焰,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紋。
艾斯還在沒心沒肺地笑:“改天再打啦,今天真的……”
我扯下鬥篷。
海軍将校的白色肩章在月光下白得刺眼,肩章上的将星比伊斯卡的高出兩級。少女的瞳孔驟然收縮,劍尖第一次出現顫抖:“您……”
“今晚你沒見過我們。”我向前走去,靴跟碾碎地上未幹的血迹,“現在,滾開。”
伊斯卡僵在原地,目光在我和艾斯之間遊移。艾斯突然抓住我的肘彎:“喂,别吓唬她……”
“三。”
我開始倒數,紫瞳倒映着少女蒼白的臉。
“二。”
艾斯的手指陷進我肘窩,滾燙的呼吸噴在我耳後:“奧洛!她隻是……”
“一。”
伊斯卡猛地後退半步。
我閃電般出手——
“砰!”
艾斯軟倒在我肩頭,後頸還殘留着我手刀的餘溫。伊斯卡的佩劍“當啷”落地,她看着我把艾斯扛上肩頭,喉結艱難地滾動:“為…為什麼幫他……”
月光突然被雲層吞沒。
我湊近她耳邊,血腥味混着威脅沉沉壓下:“因為我是最熟悉他的人。”我在“最”這個字眼上停留了半秒,意料之中看到了少女忽然僵硬的身影。
我蹲下拾起那柄劍,指尖撫過劍柄上的燒傷疤痕,閃電般躍動的霸氣差點把劍柄捏得變形:“這個,永遠不許再添新的。”
我丢下了劍,金屬觸地的聲音在夜色中無比突兀。
少女踉跄着跌坐在碼頭邊,看着我的背影融入黑暗。潮聲吞沒了她最後的呢喃: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