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的鬧鈴一響，原寺靈立刻從衣兜裡掏出手機挂掉震天響的鈴聲再一把收回去，衛生間的位置就在他的房間的斜對面，沖個水的聲音都顯得喧嘩。

原寺靈睡得不甚好，尤其是胳膊關節處，像被麻繩綁了一天一夜稍微擡一下就是一股子酸勁。他盯着鏡子裡頭發亂糟糟的自己，原本單眼皮的那隻眼睛都成了雙眼皮，看着看着，打了個哈欠。

習慣早起的李新雲正在把院子裡的枯草一茬接一茬地割下來堆在台階邊，讓原本雜草叢生的院子看上去立刻寬敞了不少。

原寺靈下了院子，從一塊長方形的石槽中拔蒜苗似的拔了幾株香芋，他愛吃芋頭，所以偌大的院子就隻打理了這一小塊地方。石槽邊角還卡着一紙箱的芋頭種苗，每年開春他就随手丢進去，後續也不管施肥澆水，就等着它們能長幾株是幾株。

“我去山腳下打包了幾碗粥回來，在餐桌上。鮮蝦，皮蛋，山藥，紅豆。你想吃哪個自己去微波爐轉一下。”李新雲挎着鋤頭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像在大刺刺地證明自己有多能幹。

“……”原寺靈盯着手裡那三個幾乎沒怎麼長大的芋頭，就着坑又給埋了回去，他站起來撣了撣手裡的土，不聲不響地進屋。

李新雲也跟屁蟲似的跟進去，一臉邀功的表情。

見到桌上那兩袋溫溫熱的粥，原寺靈掌心摁在桌角，轉身算賬道：“你昨天是不是把我左耳聽不清的事情告訴仇億了？”

“嘿。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李新雲噘着嘴嘟囔。

“你趕緊收拾好東西回自己家去啊！”原寺靈不忿道。

李新雲死皮賴臉地抱着離他近的桌腿，道：“我這麼能幹，讓我多住一段時間怎麼你了！”

“不行就是不行。”原寺靈抱臂一哼，“你在這裡，我不好和仇億那個什麼貼貼了。”

“你貼就是了，我可以選擇性失明。”

“……”

這個人就不該被放出來。要是讓仇億知道自己以前穿女裝和數不勝數的男人視頻電話過，那他在仇億心裡那個帥氣逼人，善解人意的形象豈不是就跟衣服掉色一樣褪了個幹淨？

比起這個成天隻會畫大餅的狗屎，還是仇億這尊金塑大佛比較香。

想到這裡，原寺靈驅趕李新雲的态度就更加決絕了。

“不行。仇億是個讀書人，可保守了，你在這裡他都不敢和我親近了。”

仇億保守？？我勒個祖宗啊，他可比你開放多了。李新雲吸了吸被凍出來的鼻涕，道：“況且談戀愛不就是用來秀的麼？沒有我，你們在這深山老林裡秀給鬼看啊？”

原寺靈說：“你沒看到仇億昨天的臉色嗎？他可想趕你走了。為了我的‘幸福’，你今天就收拾收拾離開。”

這時，仇億趿拉着拖鞋出門，半邊黑色針織衫挂在肩頭好像下一秒就會滑下來。在他開門的那一瞬，兩隻唧唧咋咋的麻雀就噤聲了，直到他拐進衛生間，他倆才又開始說話，隻不過都默默地轉變為了氣音交流。

“所以隻要仇億答應我住下來就沒事了對吧？”李新雲問。

“哼。他是絕對不可能同意你住下來的。”

“你等着瞧好了。”李新雲胸有成竹地揚了揚眉。

等仇億從衛生間出來，身上的衣服都穿整齊了，一整個精神煥發。

“親愛哒~”原寺靈屁颠屁颠地小跑過去，摟住他的胳膊，搖了搖，臉蛋上浮着兩團粉暈，甜膩地問：“你想不想過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啊？”

李新雲坐在椅子裡，環住雙臂輕笑一聲。沒用的，仇億已經被我收買了，就這點小花招還是留着泡妞去吧。

“想。”

李新雲“呃嗯？”一聲，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擡眸看向仇億，隻見仇億深情款款地注視着原寺靈，一臉陶醉。

“……”李新雲坐不住了，倏地從椅子裡跳起來，換上了影視劇裡的公公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意有所指道：“沒有我，咳咳，他可早就成了别人的咳咳了。”

果不其然，仇億的話音拐了一個彎，道：“但既然李新雲曾經幫過你，讓他借住一段時間也是應該的。”

原寺靈微笑着“嗯？”一下，心裡緩緩冒出個問号來。

“誰告訴你他幫過——”

“對吧！我們身價百億的億哥，氣量就是不一樣啊！”李新雲聲音洪亮地插嘴，朝仇億比了個大拇指加以肯定。

“錯了。”仇億掀起眼皮，糾正道：“是萬億。”

李新雲尬住，拖着長長的一聲“哦~”，幹笑兩聲，轉頭對原寺靈道：“咱們闊别這麼久，好多話還沒來得及說呢，你沒良心哦？”

接着忙手忙腳地解開桌上的塑料袋，把裡面的四碗粥擺成一朵花狀，熱情地招呼仇億道：“快過來坐啊我們身價萬億原寺靈最愛的億哥。”

“你不要信他說的鬼話……”原寺靈試圖和仇億解釋。

然而下一秒，仇億一邊嘟囔着“寺靈的最愛”一邊微笑着落座，雙肩上方似乎又綻放了三朵粉色小花。

原寺靈笑容一滞。

真是見鬼，李新雲究竟給仇億灌了什麼迷魂湯？還是說，他的網絡還沒連接到他們的頻道？

他打算偷摸着聯系一下李新雲原先的看守所，他要舉報李新雲假釋期間行為不端，請求速速将他拘捕回爐重造。

自從仇億開始幫着他說話，李新雲就像是有了靠山，說話都有底氣了，谄媚姿态盡顯。

他在每句話的開頭或結尾都将仇億誇上一通，甚至還昧着良心贊美他們這一對神仙眷侶是多麼契合般配。

“兩位新人走好～”早飯過後，李新雲将他們雙雙送出家門，手裡轉着鑰匙。

原寺靈嘴角一扯：“你不覺得他這樣很像鸠占鵲巢嗎？”

仇億快被李新雲捧上天了，心情愉悅道：“完全不會啊。你聽見了嗎？他誇我們天造地設。”

“……”原寺靈的眼睛眯成了黑色線條。

不行啊，仇億是初次下凡的仙女嗎？怎麼不管誰來都能把他給哄成傻子啊？

“仇億。”原寺靈兩隻手卡在腿間搓了搓，嘟囔道：“你想親親嗎？”

“什麼？”

他第一遍說得太輕了，仇億沒聽清楚，于是原寺靈眉心一蹙，不管不顧地大聲問：“我說，你想親親嗎！”

學仇億說出“親親”這兩個幼稚的字眼的那一刻還真是别扭。

但很顯然，這句話對仇億來說效果拔群，隻見他一個急刹車，汽車前後一震，驚得從松林間飛出幾隻野鴨子。

他抱着方向盤，怔愣地盯着前方的路口，原寺靈的聲音一直在腦内回想，讓他遲遲回不過來神。

換作昨天早上，他肯定早就不由分說地把原寺靈摁在車裡親到半死不活了，可是他昨天晚上才剛剛發過誓的。

“我做了什麼讓你開心的事了嗎？”仇億問。

“暫時、沒有？”原寺靈遲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