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從不過問溫迎除了生活和身體以外的事。
溫迎吩咐着,她便聽着。
小姐向來很有自己的主意與想法,奇的是,小姐也從來沒有出錯過。
“您說。”
“他應該是天京高級中學二年級的孩子,名字裡大概有個淮字。”
“好,我記下了,小姐快去休息吧……休息的意思是睡覺,知道嗎?”
溫迎無奈地笑着應聲,踩着木質的樓梯緩步上樓:“我知道了。”
卻轉身打開了書房的門。
檀香混着油墨的香味撲面而來,桌上攤着沒有看完的半卷地方志,泛黃的紙頁被溜進房内的夜風吹得微微顫動,上面的墨漬便也跳動着。
[……城北有山,古木參天,常聞異聲。□□七年,樵夫誤入深澗,見青玉遍地,遂起貪念,拾之則病,旬日而亡……]
早上七點。
月姑沒有去溫迎的卧室,反而是先推開了書房的門,不出所料,溫迎正一手支額,另一手邊放着數厘米高的手稿。
……她就知道小姐必然不會乖乖聽話回去睡覺的!
溫迎微阖的眸子緩緩睜開,額心已經被指節抵出了不淺的紅痕。
她沒有一點被抓包的窘迫感,順手将地方志合上,站起身來活動了兩步。
“頭疼的厲害,實在睡不着,月姑就别訓我了。”
一向運籌帷幄的人這樣放軟了聲音——至少月姑這樣覺得——跟你讨饒,你真的會把原本想說得那些嚴厲的話咽回去。
月姑深深歎了口氣,将盤中精緻的早茶一碟碟放下。
這種小手段也不是小姐第一次使了,但偏偏每次都很管用。
“阿嶼六點多的時候就到了,一會該上來找您了。”
溫迎簡單地洗漱好,剛端起醒神茶喝了口,書房的門便被叩響了。
月姑将托盤收放到腹前,站到一旁候着。
“阿姐,我進來了?”
“進吧。”
江嶼将打印好的東西放到桌面上還空着的地方。
“天京高級中學二年級中有好多人的名字裡都有淮,但能讓阿姐關注到的應該不會太普通,所以我篩完之後,還剩下這些。”
江嶼辦事一向很讓人放心,效率也高。
溫迎讓他找人,他就會把名單排好,背調做好,整理後再一齊送到她面前。
溫迎一眼便看到了淮聲的資料。
雙親去世,現在生活在寄養家庭中……
資料上的照片還有些稚嫩,與副本中溫迎見到他時不太一樣,但那時的眼神便帶着淡淡的疏離。
江嶼揚起眉笑了兩聲,和月姑對上視線:“我先前還和月姑打賭,這麼多人裡能讓阿姐注意到的一定是這個叫淮聲的。”
“這下月姑可欠我兩盒龍須酥了。”
溫迎眉眼溫和,微微搖了搖頭。
月姑在家裡這麼久了,自然能懂得她的心思,不過是和孩子賭着玩,又讓着孩子罷了。
“你的牙醫應該和你說過,這些不能多吃的。”
江嶼撇了撇嘴。
“真聽他的,我幹脆當和尚去好了。”
“現在的和尚吃得也不算差。”
溫迎失笑,打開淮聲寄養家庭的資料。
這對夫妻原本因為一直沒有孩子,打算從孤兒院裡收養一個。
不過在手續差不多快要辦下來時,驚喜地發現他們有了孩子。
如果能有自己的孩子,他們并不太樂意多養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但申請又已經提交了……
所以收養的程序臨時更改為了寄養。
這對夫妻也并非是什麼心地很壞的人,隻是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後,對領養回來的孩子便自然而然的不怎麼關心了。
淮聲被送往寄養家庭時也才六七歲。
他就是在這樣一個相對漠然的環境下長大的。
溫迎把淮聲的資料推到江嶼面前:“阿嶼,你去了解一下相關的規定,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收養這個孩子。”
江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
“阿姐,你剛剛說了啥?我想我耳朵可能不太好,一個字都沒聽清——”
“小姐說,如果條件符合的話,她想收養這個叫淮聲的孩子。”
江嶼故意将嘴角往下壓了又壓:“阿姐,你是不是要抛棄我了?”
“所以也問一問阿嶼的意見。”溫迎哄小孩似的給已經二十出頭的少年面前放了五顆糖果,“如果阿嶼不同意,我就……”
“我也沒說不答應。”江嶼鼓了鼓腮幫子,“隻是多少有點吃味而已。”
“我現在就去辦,動用點特權,流程走得快的話,今天下午這事就能落地。”
溫迎擡手揉了揉江嶼的腦袋:“謝謝阿嶼,也辛苦阿嶼了。”
這孩子的吃味就像是被搶了小魚幹的貓,柔軟的毛發炸了一身,得順着梳才好。
江嶼哼了兩聲,伸手把桌上的糖全都撈到了自己的手心裡,又丢了一顆到嘴中。
“這是你給得糖,可不許和牙醫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