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令藻回到房間後,反鎖門,躺到床上。
他本想稍微平複一下自己的情緒再收拾東西,沒想到再看到天花闆時,是被焦急高頻的敲門聲叫醒的。
更準确來說,是被哀怨、虛弱、纏綿的男聲叫醒的。
一聲一聲叫他的名字,敲一下,叫一聲。
比叫魂還刺激。
陳令藻聽出是越睢的聲音,慢吞吞爬起來,“别敲了。”
門外的人就真不敲了,換成蚊子哼哼聲。
陳令藻:“……”
剛起床,全身都軟綿綿的,好像被塞了棉花的假肢,完全不聽使喚,動作也就慢慢的,趿拉着鞋去開門。
門剛開了條縫,越睢就擠了進來。
他沉着臉,面皮緊繃,讓他整個人的攻擊性猛增;他緊緊盯着陳令藻,一句話不說,步步緊逼,最後一把抱住陳令藻腿彎,扛起人就跑。
陳令藻眼前畫面突轉,鼻尖撞上越睢鼓動的背肌。
他默默捂住鼻子,懶得掙紮。
他不清楚越睢突然來哪一出,但是他的目的地大概率一分鐘内就能到達。
……
越睢踹開門,大步走進房内,在沙發旁站定,躬身,大手護着陳令藻的屁股和腰,小心翼翼把人放在沙發上。
陳令藻順勢往後一靠,在沙發上化成一灘,懶懶道:“你要幹什麼?”
越睢去關了門,也坐下,和他親親熱熱擠在一起,抱着人不撒手。
“兩個小時沒見,你一定很想我了吧。正好,我也想你了。”
陳令藻原本松散半阖的眼睛,此刻微微睜大。
他竟然才睡了兩個小時?陳令藻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淚珠。
“嗯嗯,有什麼事。”沒事他還想再睡會兒。
越睢面頰貼貼陳令藻的,“不可以再睡了。再睡你晚上睡不着了。”
陳令藻掙紮:“可以睡着的。”
越睢溫柔拒絕:“你和我玩會兒就不困了。”
陳令藻拒絕無效,隻好配合越睢選了一部電影,盤腿坐好,扯過一旁的毯子蓋着,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越睢把窗簾拉上,燈也關上。他早有準備,把盛滿了零食的桌子推到陳令藻面前,伸手可觸的位置,挨着陳令藻坐下,把陳令藻蓋完後的毯子的邊角料往自己身上扒拉點。
陳令藻睨他一眼,“你們家破産了?毯子還要和我搶。”
越睢哼一聲,強硬跻身,“别管,我就要搶——張嘴。”
越睢給陳令藻喂了粒爆米花。
兩人一吃一喂,爆米花很快見底,無聊的愛情電影也接近片尾。
“這個報看。”越睢點評。
陳令藻又打了個哈欠,點頭。
越睢搓搓手,躍躍欲試,“看個恐怖片。”
陳令藻哈欠暫停,高看他一眼。
不等陳令藻想出一句委婉的話勸誡,越睢已經從自己的人生片單上選擇了一部刺激電影。
越睢興沖沖點開,回頭望向陳令藻的眼中閃爍着期待,像是夜空中罩了銀白色燈罩的星光,微末卻讓人無法忽視。
陳令藻心軟,點點頭。
一分鐘後,望着癱倒在自己懷裡的大漢,陳令藻柔軟的心再度冷硬。
一部時長兩小時的恐怖電影,半個小時了,進度條剛過十分鐘,且偶爾伴随由越睢演奏的男高音演唱曲目。
陳令藻的手被越睢抓着捂住自己耳朵,心髒砰砰直跳,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雙眼都被吓直了,緩慢眨動,沒了靈魂。
陳令藻把電影第二十次暫停:“……要不,先别看了,先吃飯吧。”
“看!”
越睢神還沒緩回來,嘴先替他回答,片刻眼珠一動,微微支起上半身,扔牢牢抱着陳令藻的腰,“你餓了?那我們先吃飯……我把飯端上來,你等我下。”
越睢踩着無影步出房間門,踩着風火輪回來。
那架勢比屁股後有狗追還快些。
簡單吃完,越睢重新抱上陳令藻看電影。
這次由他親自掌控遙控器,及時掐斷任何可能驚吓到他的聲音和畫面。
越睢和陳令藻看電影到很晚,晚到陳令藻昏昏欲睡。
耳邊驚悚的聲音逐漸遠去,好像被空氣中突然降落的黑洞吸入,帶着一點兒吵躁的尾音,将要到達陳令藻耳邊時,聲音來時的痕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偶爾有一兩句碎片,鑽入陳令藻的夢中,成為建造光怪陸離的一部分。
陳令藻眼睜不開了,艱難掙紮兩下,陷入夢境。
電影繼續播放,各色光斑在熒幕上跳躍、演繹無數種虛幻的故事。
越睢把聲音調到靜音,側頭,在黑暗沉靜的環境下,一瞬不瞬注視着陳令藻。
看了一分鐘,陳令藻雖然閉上眼了,但看得出教養良好,腦袋都一點一點和小雞啄米似的了,竟然還端身坐着,半點不往旁邊倒。
越睢面露擔憂。陳令藻這麼睡,第二天會落枕吧。
這麼想着,他調整一下姿勢,悄悄擡手,把陳令藻的腦袋扶到自己肩上,再把滑落的毯子給陳令藻掖好。
他微微阖眼,鼻尖與陳令藻柔軟的發絲若即若離,冷靜而着迷地吸了一口,眼底泛起溫柔的漣漪。
這段時間盤繞在越睢心間困惑逐漸淡去。
陳令藻不像以前那樣和他那麼親密了又怎麼了?
肯定不是陳令藻的主觀意願,一定有其他不好說的原因。
等他幫忙解決了就好了。
雖然現在陳令藻暫時不會主動找他抱着睡覺,但是他這麼善解人意,他可以主動找陳令藻抱着睡覺啊。
越睢被自己折服,輕輕笑起來。
他決定勉強原諒陳令藻的小錯誤。
隻要陳令藻還是最在乎他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兩人在沙發上相互依偎,一人醒着,一人睡着。
越睢抱着身旁的人,在陳令藻無聲的陪伴下,一個人靜靜地看完了電影的結尾。
*
翌日。
陽光射向室内,厚厚的窗簾在光的透視下也不再具有完全遮光的功能,盡職盡責地矗立在原地,被晨起的風鼓吹得微微擺動,再藏不住外來的風,隻任由這些家夥闖入,舞動着刀槍沖向沙發上緊緊相擁的二人。
越睢裸露着肩膀,緊緊抱着被毯子裹住的自己身上的人,感受到從胳肢窩下穿過的涼風,蹙眉,鼻息加重,艱難睜開一隻眼,低頭,把毯子往上拽拽,确定不露一絲縫隙,再重新把人抱住,閉眼,繼續睡。
陳令藻被他這番動作弄醒了些,喉間不自覺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清清嗓子,臉下被熱氣烘得難受,無意識蹭了蹭,換了個面,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