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步子不疾不徐地抖開腰間的布包,顆粒更大的绛紫色的毒粉霎時間四散開來,混進緩緩後退的紫色毒氣,竟逼得那張大網停在比舞台中央。
“怎樣,要是不夠,我這裡還有好些呢。”他摸摸鼓鼓囊囊的腰間,又擺出那副老實人的憨笑。
“闌幹拍遍……還有這個,閨怨結……”鬼步子邊念叨邊慢慢解開一個又一個布袋,對寸寸逼近的網全然不顧。
鐘堯棠手中掐訣,把已經圍住三面的大網又擴大三成,幾乎要把整個比武台收入網中。
“……怎麼每次放毒都要念名字。”她默默替他不自在起來,一手虛握,一手遙遙一指,在收緊的網上添了一層淩厲的寒光。
“哦?有點意思,”鬼步子終于把布袋子一個個解開,現下抱着胳膊看向頭頂的大網。
“去,都去吧,吃得暢快些。”他揮揮袖子,把毒粉一個接一個振出,接着單手托住臉,滿目慈愛地“看”着飄蕩的毒氣。
鐘堯棠完全看不下去他那副做派,渾身激起一陣又麻又癢的尴尬——可能也不全然是因為他的惺惺作态,那些毒氣裡有漏網的癢癢粉也說不定。
她努力把這些奇怪的想法逐出腦海,聚氣凝神。
混合在一起的毒物懸浮在離地面一丈的高度,緩緩貼上網面。網上的寒光瞬間大亮,呼吸般吞咽着毒氣。
隻是這些毒物源源不斷,寒光招架不住,大網明滅,已支撐不了多久,不少毒氣已經在網上侵蝕出一個細小的空洞,細聽還有微弱的簌簌笑聲。
毒氣一脫離束縛便如有意識一般,分成幾股極細的線,除非用神識,否則完全看不到它們的行動軌迹。
細線幾乎眨眼間就蹿向鐘堯棠的七竅,她連連後退,指尖閃動間甩出氣劍。毒氣雖然一時被打散,但不多時又重新聚在一起。
江路遠早已站了起來,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慕小九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拉住她。她們相處時間不長,但她知道若是鐘堯棠真出了什麼閃失,這個人是真的會沖到台上和鬼步子動真格的。
從這個距離看,鐘堯棠已經被逼到了邊線,九台使的手放到鈴铛上,隻待她出界即可宣判鬼步子勝出,代表張家水寨和其他兩城決出勝負。
鐘堯棠壓低身形調整氣息,尋找鬼步子的破綻。
此人是比武以來最棘手的對手,身法很快,之前對付張家人的方法拿不下;
毒氣看來不是單純的毒物制成,有微弱的意識,同樣速度驚人,躲掉也不現實。
唯一的弱點是肉身不強,修為也不算高,隻要能近身,一鼓作氣便可破敵,隻是難免中毒,因此速戰速決為要。電光火石之間,鐘堯棠已理出頭緒。
鬼步子在台上另一角,鐘堯棠拆下令牌抛向空中當做借力,翻腕收回大網,連踏兩步飛至鬼步子身後。
“嘶——”
被限制已久的毒氣似被激怒,頃刻間如倒翻的大浪包裹住兩人。
“放開我!”江路遠眼眶發紅,卻被慕小九箍住雙手,動彈不得。
“你們身份可疑,不要多事!真要查,你們就完了!”慕小九急急開口。
江路遠聞言咬牙壓下怒氣,憤憤地喘着粗氣盯緊台上那團霧。
毒氣翻滾成各種形狀,像一團沸騰的水。台上一絲聲音都沒有傳出來,她隻覺心口像撒了一把白鹽似的雪沫,一絲絲涼下去。
與此同時,鐘堯棠正用最後一點力氣把鬼步子按在地上。
“你投降吧。”她語氣毫無波瀾,舔掉嘴角的血迹,體内真氣瘋狂遊走,排出不斷侵襲的毒氣。
“有人,呃……托我給你帶句話……”鬼步子氣若遊絲,方才鐘堯棠三指命中他背後最弱的關竅,此刻他也已經撐到了極限。
“天道,快不行了,你要快,和那位一起……嗬呃……”
他倒在地上沒了氣息,周圍的毒氣嘤嘤叫着,鑽進他身上的布袋子裡。
“要快……要快……”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說過這樣的話。隻是天道……她擡頭望望熾烈的日光,遠處的大江平靜得像一匹布,從太陽上流下來。
天道怎會有問題呢。
今天的鈴聲比往常粗啞得多,是駝鈴嗎?
她從鬼步子微冷的身體上站起來。毒素還沒有完全排出,她恍惚間看到周圍長出參天的樹木,枝條間伸出一段藕樣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