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晚說:“你沒給他吃飯?”
兩人吵了幾句,心照不宣地沒去理江近硯。
晚飯做好了,江近硯安安靜靜坐在小闆凳上,不再流淚。江承故意隻給他幾片菜葉,還冷嘲熱諷地說着什麼。
江近硯忽然發狂一樣撲向江承,任晚趕忙過去拉他,場面一度混亂,碗筷摔了一地,碎瓷片混着鮮紅血液格外可怖。江近硯被拉開的時候唇上被血染的鮮紅——他用稚牙咬破了江承的胳膊。
江承氣的額頭青筋直跳:“你他媽的小兔崽子!瘋了嗎你是?!”
江近硯咬的太用力,嘴巴扯着疼的難受,他躲在任晚身後,任晚卻将他推了出去。
“你今晚怎麼回事?”任晚拽着他的胳膊狠狠擰了幾下。
江近硯楞了。
江承沖過來,憤怒地用虎口卡住他脖子,把他提起來讓他窒息數秒,又将江近硯的頭按在桌上,拳頭如雨點般落下,而任晚站在一旁漠然看着。
“我報警了!”一道女聲伴随着踹門的聲音拯救了奄奄一息的江近硯。
[你敢信嗎?一個三歲的孩子對爸爸是有什麼仇什麼怨,要這麼對我們。]
他們極力粉飾自己的惡行,白逾透過眼前的桌子沙發仿佛能看到那時無助的江近硯。如果沒有那個女生,後果會是什麼……他不敢想。
[後來,他太記仇了,不肯和我們睡在一起,自己搬去雜物間的床上。]
白逾心髒重重一跳。雜物間?連着一串的沖擊,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尋到雜物間的門,白逾推開門,一股黴味直竄腦門。屋子裡面淩亂不堪,紙盒和各種瓶子堆在牆角,險些将他絆倒,破舊的自行車滿是灰塵,一張舊床大半被亂七八糟的東西占去,逼仄的角落勉強能塞下一個蜷縮的人,這裡一點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牆面上有一扇窗,很小,窗棂上還有不知名的抓痕。白逾打開它,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天色愈發黯淡,像打翻的墨水瓶。雨水不知什麼時候變的大,大概是感冒的緣故,白逾渾身發冷。
白逾走出那片靜默到近乎幽寂的黑暗,沒注意到那點突兀的暗紅。
[我們很早就看出來他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僅僅是忽視了他一點,卻不料他行事愈發乖張。]
五歲,江近硯報警,才擁有了上學的資格。
七歲,因為考了第一名被幾名替别人出氣的小混混堵在巷子裡,打到眼眶發紫,江承和任晚卻開心地數着賠款。
八歲,被誣陷偷錢,打斷了肋骨。
十歲,被惡犬咬傷,江承任晚差點私吞了他的疫苗錢。
十二歲,被酗酒的江承推下樓梯,威脅他退學。
十三歲,被強制注入高濃度抑制劑,在那個狹小的屋子裡落下永遠的病根。
……
江近硯短短十幾年生命中,疼痛如影随形,從未離開。
任晚和江承多次在信中強調自己是無辜的,他們是迫不得己的,可這一切欺騙不了白逾,欺騙不了樓梯間的老爺爺,欺騙不了那個破門而入的女生。
白逾手中的信,是他們的罪狀書。
指尖溫度不知何時褪盡,冰涼一片,血液在體内橫沖直撞,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過分強烈的刺激,激得他惡心反胃,直沖向衛生間幹嘔起來。
窗外暴雨如柱,雷聲轟鳴作響,閃電不時照亮黑暗,合上的門不知不覺打開。
“吱——”
門軸轉動的聲音回蕩在樓梯間。
白逾心慌的落下一拍,摁下沖水鍵,血絲順着水流消失。
“誰?”
白逾腳步放輕腳步,朝外走了兩步,定在原地。
門口立着一道黑色身影,手裡握着一把滴着水的黑傘,約是外面雨水太大,傘下水漬蜿蜒,竟看不到盡頭。
水珠落地的聲音清脆且詭異,滴答——滴答——
白逾甚至在想,會不會是有人要殺他滅口。
視線上移,依稀能辨出隐入陰影的那張臉輪廓分明、異常冷峻。
閃電掠過,白逾瞳孔驟縮。
江近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