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
日向的聲音平靜。
此刻,音駒的體育館裡,同樣也是死一樣的沉寂。
站在隊伍的尾巴,黑尾不合時宜的探出頭,去看網的對面,從球框裡拿出一個新的球,站到發球區的日向,小聲感慨,“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啊?”
站在他身後的夜久給了他一肘,從他的身側探出頭,目光炯炯,“别擋着我看發球,我一定要做第一個接到的人!”
看着躍躍欲試的夜久衛輔,黑尾歎了一口氣,“笨蛋就是好……”
他把目光挪回場内,喃喃,“真希望一切早點回歸正常吧……”
貓又教練住院和音駒的正式文件寄到日向手裡讓他跟學校請完長假來到音駒的這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可能是音駒排球部最混亂的一個月——
貓又教練生病住院的消息一傳來,排球部就炸了鍋,前輩們聚在一起聊天,本來就是非富即貴,要不然就是又富又貴的音駒學生自然是很快就靠家裡的人脈搞清楚了貓又教練的病情,一時間哀鴻遍野,聽醫院那邊的說法,教練不是短時間能回歸的病,可他們又是進了全國大賽的時間點……
他們腦筋也靈活,沒有教練的話就先找一個臨時的嘛!
最先被盯上的是音駒的助教。
但是衆所周知,一般賽季中途被提上位的教練,尤其是助教提上來的,總是被大家給予厚望然後輸個大的,上演一些孝子救死老父親痛失季後賽機會的戲碼。偏偏每次出事大家還最喜歡提助教,畢竟你天天跟着教練混,怎麼都應該有點水平吧!
助教:?
沒事吧你們,他工資抹兩個零都比我多,你們讓我上?有那個本事我還能是這個價?
不過也有例外。
日向影山宮侑三個都是中途上車教練的,但是他們三個臨時接手還是基本都維持了隊伍的水平,沒幹出什麼前排水平的隊伍積分榜倒數執手相看淚眼的戲碼,但是這種事屢見不鮮,尤其是遇到個有錢的老闆非要拿錢砸出成績來,那可真是倒了黴了,那段時間宮侑和日向一起吃瓜,看隔壁隊伍發瘋一個賽季換4個教練,突出一個教練大舞台,有膽你就來。
你說影山?
他忙着在自己俱樂部搞排球十項全能大挑戰,試圖把每一個人都弄成全位置能手,沒空來和日向他們吃瓜。
日向當時還感慨影山搞什麼俱樂部軍訓呢,一扭頭發現宮侑也開始全隊大拉練。
……能不能對正常人類有準确的認知啊二傳手們。
電話那頭的及川徹大聲嘲笑,亮出了自己新手司機一路闖進決賽的成績并在宮侑和影山分别輸給日向後連着抽獎抽了三天,就差買個東京市中心位置的廣告普天同慶。
……因為他想買app開屏廣告。
最後被岩泉一緊急逮捕沒有成功,隻能含恨抽獎。
雖然高中排球沒有連續公開賽事這種在陽光下前半段連勝後半段連敗帶着球隊和粉絲心率一起坐過山車的機會,但是他們有訓練賽,而且身為枭谷聯盟的成員,進過多次全國大賽的隊伍,音駒的訓練賽對手也不是什麼三腳貓,半個月的三場訓練賽一場輸得比一場慘,輸得大家神智不清,隊伍都散了架。
助教很快被趕了下來,這對助教本人來說是個好消息,但是對音駒來說,這甚至不是混亂的結束,隻是開始。
率先爆發的就是三年級,首發的主攻手和二傳大吵一架,然後二三年級迅速站隊,從戰術矛盾一路升級到大打出手,而剛剛被從教練位置上趕下去的助教已經在訓練賽裡輸完了自己的發言權,隻能當一個背景,吃瓜的一年級瑟瑟發抖,試圖裝自己是個裝飾,學長們鬥吧反正他們一年級一沒首發二沒替補,大名單裡連名字都不配有,就讓他們練個球就行,然而事與願違,這把火很快就燒到了他們身上。
大概是二三年級早就各分一派,于是他們盯上了還沒站隊的一年級們,而夾在隊長和戰術核心之間的一年級們也是叫苦不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一開始還能客客氣氣,前輩們請客吃飯買水,一幫小鹌鹑們受寵若驚,後來很快一年級們就發現是先禮後兵,遲遲沒有站隊的他們很快連體育館的門都進不去了,終于有忍受不了這種恐怖氛圍的人向着隊長或者二傳投誠,終于是進了門。
可這也不代表結束。
進不去門的黑尾夜久他們隻能去市民體育館随便練練,進了門的也沒好到哪裡去,兩邊的前輩都得罪不起,結果就是被雙方吆五喝六,别說打球了,扛着兩邊的壓力打掃體育館,給前輩們打雜,精神壓力大得好幾個人都想交退部申請了,最過分的是——
前輩們在拿大名單威脅所有人。
……那明明是所有人一起努力,才争取到的,最高舞台的入場券。
憑什麼,變成他們鬥争的工具?
日向來的前一天,黑尾和研磨走在回家的路上,黑尾撓了撓頭,“……我當時給小不點發郵件的時候,可是一點都沒想到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啊……要不明天早點勸他回去吧,現在前輩們實在是太難搞了。”
“唔,”研磨看了看他,“我跟翔陽提了一下……他說沒關系,烏養教練好像叫了大人送他來的,至少安全回去應該沒問題。”
“那就好,”黑尾祈禱中,“真要出點什麼事情,這可是東京,一個電話能有一車面包的前輩過來揍我。”
“……小黑你餓傻了吧……”
“沒有,”黑尾伸展了身體,抱怨,“最近都沒怎麼動啊,餓的哪有那麼快……”
“真是讨厭啊,”他說,“明明隻是想打球而已。”
“是啊,”研磨低聲說,“明明隻是想打球而已。”
第二天,雖然進不去體育館,但是前輩們還幹不出鎖校門這種事,于是黑尾就和無所事事的一年級們攜背景闆助教一起去接日向。
“黑尾前輩——!”
老遠就沖着他們揮手,三蹦兩跳就蹿到跟前的日向和黑尾打招呼,“好久不見!”“喲!好久不見小不點!”黑尾沖他擺了擺手,深吸一口氣,正打算把勸日向回去的草稿給倒出來,就看見日向帶着個一頭黃毛的不良青年和音駒的助教做交接。
……哎呀,小不點動手真快,都沒給我勸的機會……算了大不了一會兒真有什麼事,扛起來跑了算了。
我可不想被一條前輩打。
黑尾想。
和往常一樣,體育館的門從裡面反鎖了,能聽到裡面的人在說話,日向試着拉了拉,紋絲不動。
這大概是個不錯的時機?早點勸日向回去算了。
黑尾正要張口,日向扭頭問助教,“老師,備用鑰匙在嗎?”
助教苦笑,“……兩把鑰匙都在學生們那裡……”
“OK,”日向說,“那叫開鎖啊。”
“……啊?”
“這可是學校的公共财産,就算細分使用權也是排球部的,我們找人來把門撬開,也隻是在履行身為社團負責人的工作而已……大不了重新換把鎖,”他撥通電話,“您好,我是音駒高中的排球部負責人,我們的體育館鑰匙失竊……诶……證件我們有的,是,帶着的,诶,好……麻煩您了。”
“搞定!”
他回頭沖大家比了個耶。
……………………不是這種搞定啊!!!
看着開鎖的師傅利落的在門鎖上搗鼓,體育館内的動靜也小了,黑尾内心一緊。
随着門打開,他們終于是時隔多日,走進了本該屬于他們的體育館。
“助教老師,”帶頭的隊長看向他,“您怎麼來了?我們在備戰比賽,很忙。”
助教苦笑,他當然聽得出來對方在點他沒有執教能力,可是沒這份能力他還真隻能在這個一塊磚頭掉下來砸到10個人隻有他身份最低的學校裡陪着笑臉打哈哈,“……之前貓又教練推薦的新教練過來了……”
“?誰?”隊長的目光越過日向,落在了烏養的身上,“?誰啊,見都沒見過……井闼山也好枭谷也好,誰不是請的名教練,貓又教練都住院這麼久了,老師,你們怎麼請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啊?”
烏養脾氣起來了挽起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教育小孩,“我個暴脾氣今天我就替你家裡好好教育教育你……”
“是我啦,”日向說,伸手攔住了烏養,“你好,前輩,我是烏野的教練,日向翔陽,之前合宿我見過您的。”
“噗,”對方發出一聲嗤笑,“小朋友,别用家長的名号冒充,我記得你,你天天就和我們學校的學弟混在一起玩……”
背後的黑尾在和研磨蛐蛐,“前輩居然真的不記得日向?”
“沒辦法,翔陽的采訪都是文字,沒有圖片……合宿的時候基本糾烏野的問題也是晚上的自主訓練的時候,訓練賽他現在不怎麼調整,免得一直不把問題放在心上……”研磨無奈,“前輩沒印象很正常。”
“诶……”黑尾感覺自己今天一天歎的氣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都多,感覺自己怎麼才16已經像個老媽子了,“那怎麼辦啊?”
日向沒回話,他張望了一圈,然後側開身子,讓出大門,“嗯,門在這裡。”
“?”音駒的隊長氣笑了,“小子,你有什麼權利讓我離開排球館?”
“憑我有音駒的臨時聘書,憑我是音駒的此刻的教練。”
日向說。
“小子,”對方一步沖上來拎起他的衣領,“誰給你的權利開除我??”
“因為你們已經很久沒有正常訓練備戰了,”日向平靜,“前輩,被尊重的前提,是承擔這份尊重所對應的責任,如果您能整理好隊伍,那麼哪怕沒有教練,音駒也不會輸成這種樣子。”
“你懂什麼!”對方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日向歎氣,“我第一次執教烏野,是預選賽決賽烏養教練意外缺席。”
他擡眼和對方對視,“我可以确信的是,那個時候站出來重整隊伍士氣的烏野王牌,一定是比你更合格的領導者……身為隊長,難道不應該在隊伍混亂的時候肩負起這份責任嗎?”
“我該做的都做了!可是我們就是赢不了!”
“所以你做了什麼?”日向說,“和戰術核心争吵……強迫部員站隊甚至封鎖訓練場地?”
“這就是你承擔責任的方式?”
“你根本就不想赢,你隻是沉迷于上位者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