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前警視廳公安、曾經卧底到黑衣組織還取得代号的高級成員,狙擊能力在組織排到前幾的狙擊手——如今還不及一枚大型風筝高。
諸伏景光挂在臉上的溫潤笑容一點點變得僵硬:“……嗯?”
一貫以笑容為保護色的他對上笑得更加雲淡風輕的平安老刀,段位沒那麼高的前公安先生隻能節節敗退。
他偷偷繃直腳尖,卻發現即便這樣自己也觸碰不到地面,隻能鼓着嘴放棄。
不知第多少次的,景光再度懷念起自己超過一米八的身高。
他氣鼓鼓地使了個巧勁掙脫開,迅速把風筝塞進三日月宗近懷裡,一頭紮進正向自己走來的“同齡人”之中。
吉田步美好奇地打量那枚畫風格外不同的風筝,不由贊歎:“哇——綠川同學好厲害!”
玉川真沙子當然也邀請了那時在場的諸伏景光,但由于種種原因,現在還沒到“綠川弘明”出現在波洛咖啡廳附近的最佳時機,這枚風筝是景光和大家在本丸内一起完成的。
鳳眼少年眨眨眼,彎起的上挑眼梢裡露出一絲淺淺笑意,像是回想起什麼溫馨回憶:“是大家共同的成果啦。”
櫻粉色的五瓣櫻花為主體,一朵朵由大向小漸變的爛漫拖尾,點綴着随三條宗近笑聲抖動的裝飾用細小花瓣,飛上天時大概會變成一朵遊蕩的粉色櫻雲。
是刀劍男士們有時會出現的櫻吹雪狀态。
是本丸那棵承載着大家愉快記憶、四季不敗的萬葉櫻。
也是諸伏景光和同期們曾經佩戴上的、那枚熠熠閃光的朝日影警徽。
随着他輕聲細語的介紹,風筝櫻粉色的拖尾從少年指尖垂落,慢悠悠地飄蕩在暮春的風裡。
諸伏景光摩挲着不慎弄下的一瓣櫻花花瓣,目光悠遠地向無盡的遠方眺望。
組織研究所之一被搗毀,雪莉叛出組織,宮野明美被救下——既然時政任務之餘的小動作已經判定可行,那麼,他接下來的目标就是……
一年前在車禍殉職的班長,伊達航。
一瓣,兩瓣,三瓣,四瓣,五瓣。
大家,他們所有人,一定會和年少在警校進修時那般,于陽光下再度相逢。
距離風筝大會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天空中已有風筝提前飛起,孩子們報名的組别還有相當一段時間才能檢錄,他們被夏日祭才會出現的小攤販們吸引,歡呼着湧進洶湧的人潮中。
吉田步美高高指向一個小最高處擺放的一等獎,眼神亮晶晶的:“看那個——是假面超人的手辦诶!”
她身後的光彥哇了一聲,扒拉在護欄邊狠狠點頭:“沒錯沒錯,是才剛剛發售沒幾天的最新款!!!”
一旁擺攤的攤主哈哈大笑兩聲:“不錯呀小家夥們,你們很有眼光嘛!不過我可不會對你們放低标準哦?”
他随意指了指周圍一圈帶着摩拳擦掌孩子的成年人們,仿佛看到大筆現金在源源不斷地朝自己湧來:“要知道,大家對我們的新獎品可都是摩拳擦掌呢!”
莫名被少年偵探團拽過來的綠川弘明淺咳兩聲,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也會混進一群年齡還不到自己零頭的孩子之中。
他擡眼看向他們正在讨論的攤子。
是射氣球。
調笑完審神者的三日月被委以看顧風筝的重任,隻得乖乖站在檢錄處當看闆郎,跟在審神者身後的便成了悄然跟到景光身後的鶴丸國永。
見自家審神者視線遊移,白發太刀半蹲下身,笑着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比了一個并不走心的wink:“要試試嗎?”
作為接任審後本丸長期的話題中心,刀劍男士們已經不止一次探讨過審神者原本的武器問題。幼年體小孩身上已看不出繭子存在,他們隻能推測出審神者慣用的武器應該是铳炮。
恰好就在剛才,鶴丸國永終于從審神者那凝結的視線中意識到一點——比起那些影視劇裡常見的手槍,審神者更加精通的,其實是——狙擊。
那攤主見他們聊着聊着還真有可能上手,再看一眼随時像會被吹跑的黑發小孩,一時間有些遲疑:“這位先生您來還可以,小孩子的話……哪怕是我們的玩具槍,也是有一定後坐力的……”
現在的小孩金貴得不得了,他可不敢随意招惹。
攤主還在想用什麼方法拒絕,他的視線上下左右遊移着,忽然定在其中一處。
終于想到了理由的小攤主恍然:“再說了,小朋友你的身高也不太夠啊!”
鶴丸國永眼睜睜看着原本還在微笑的審神者後腦勺迸起青筋,難捱地捂住自己的肚子,發出噗嗤噗嗤的通氣聲。
原本還沒有多少強烈玩遊戲欲望的黑發少年走到攤主跟前,他放下現金,笑得春風拂面,說話的聲音清晰而平穩:“……十發子彈。”
他擰過頭,對還在愣怔中的圓谷光彥做确定:“你們是要最上面的那個,對吧?”
他們邊上的小島元太也被自家同學的氣場震懾住,磕磕絆絆開口:“啊……對……”
咦惹——他們怎麼會覺得,這種狀态下的綠川同學有一點點恐怖?!
和攤主要到□□的黑發少年開始調整“武器”狀況。□□的準星被攤主調過,重心也有所調整。
但這對于用慣了大狙的狙擊手蘇格蘭來說不是問題。隻要及時計算、調整彈道,不愁射不中目标。
第一槍,時隔三年沒能摸到槍支的審神者打出八環。
第二槍,已經一點點找回手感的審神者打出9.2環。
第三槍,第四槍,……,第十槍。
10環。
已經近乎肌肉記憶的持槍姿勢。
少年平時一貫以幾乎刻在自己臉上的溫柔笑容示人,隻有在拿狙擊槍的現在,他的唇角才微微拉平,露出不那麼符合人設的凜冽一面。
少年偵探團的歡呼毫不遮掩,連帶着周圍群衆也不明所以地紛紛鼓掌。
江戶川柯南同樣微微瞪大了眼。憑借他當時和父母在夏威夷學到的技巧,芯子實際上是工藤新一的小偵探當然能認出綠川的持槍姿勢相當标準。
隻是,如此幹脆利落的十槍,放在綠川弘明這樣被拉着小跑幾步都要輕喘的身體上,多少有種詭異的錯位感。
十槍打完,黑發少年頗為暢快地歎了口氣。
——和取走他人性命的狙擊任務相比,為滿足孩子們想要拿到禮品的稚嫩願望而射擊,帶給人的感覺果然不同。
半個小時後,繪制着五瓣櫻花的風筝微微抖動着,乘風而起,向着清朗的天空飛去。
這一組比賽的選手很多,可江戶川同學的尖銳嗓音在一片嘈雜的嗡嗡聲中依舊清晰。
“糟了!”
“拖尾斷掉了!”
“啊啊啊——啊!”
發出最後一句的不是小偵探本人,而是放風筝過程中不慎失足掉進堤無津川内的大叔。
眼瞧着一場差點被定性為意外的謀殺未遂被江戶川柯南牽着話頭,尤其是牽着警方的鼻子帶回正軌,綠川弘明饒有興緻地蹲在護欄邊,欣賞少年福爾摩斯的推理秀。
等到嫌疑人終于暴露,崩潰地半跪在地上吐露犯罪動機,他才意興闌珊地直起身來,卻不慎碰到了正巧站在自己旁邊的刑警先生。
被撞到的高木警官手一松,手上那本書脊已開始磨損的筆記本嘩啦啦掉落一地,甚至還有幾根牙簽從筆記封皮的夾縫中掉落。
見警官先生手忙腳亂地伸手拾東西,斜地裡伸出一隻蒼白到隐隐透着發青血管的手,慢條斯理地幫高木涉整理散落一地的筆和牙簽。
綠川弘明的聲音裡帶了幾分歉意:“抱歉啊,高木警官,我剛才沒看到你在附近。”
鳳眼少年低垂着眼,在沒人注意到的角落摩挲幾下手中的筆記本,最後手指極其輕微地一勾。
臭名昭著的日本公安辦事,違規才是常态,更何況他拿走的,和他即将“歸還”的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
對少年小動作渾然不知情的高木涉接過筆記本,狠狠松了口氣:“嗚哇——是我沒看到你在旁邊才對!多謝綠川同學,真的是幫大忙了!”
綠川弘明面帶安撫地沖他微微一笑。
圓谷光彥好奇地瞥了一眼:“高木警官……這是什麼?”
他當然知道這是牙簽,可牙簽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高木警官珍之重之的警察手冊裡?
高木涉撓撓頭,面露懷念:“哦,這個啊……這本筆記本,連帶着裡面的東西,都是我一位前輩離開前留給我的。”
顧及到面前的都是一堆大概不明白生死離别的孩子,高木涉并沒有說得很明白。
他輕輕撫摸着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的筆記本,赧然地笑了笑:“大概是時間有些久,封皮已經松動了,我回頭再找人修一下。”
小島元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在高木涉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諸伏景光面不改色地昧下其中一根牙簽。
……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