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圓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籠罩着整座太原府,除了時不時傳出的犬吠外,再無一絲雜音,顯得靜谧又美好。
原本無人的街道卻飛快閃過數十道黑色人影,身形鬼魅,悄無聲息的出現,又很快消失在幽深的巷子裡。
謝無疆将将睡着,便聽到有人推門而入,她瞬間清醒,拉開帳子低聲詢問:“出了何事?”
東青将燭台放在榻邊,取了披襖披在她身上,壓低聲音道:“娘子,方才得了消息稱突厥人今夜劫獄救走了九公主。”
謝無疆攏了攏身上的披襖,神色倏然凝重了幾分。
“娘子,怎麼了?”東青面露不解,這不是好事嗎,如此正合計劃。
“你說世間當真有巧合嗎?”謝無疆打了個哈欠,幽幽道,“不早不晚偏偏在裴太夫人一行人進府之日突厥人劫獄。”
東青神情一凜:“娘子的意思是此事與裴太夫人一行人有關?!”
謝無疆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從不相信巧合。”
東青緊皺着眉頭,冥思苦想而不得:“可是,裴太夫人為何要助突厥人劫獄?”
謝無疆輕笑道:“誰說此事是裴太夫人所為,能從裴昭手中劫人的世間能有幾人?”
“娘子的意思是…”東青想到了什麼,眸子倏然一亮,“此事是裴節度使有意為之?”
謝無疆沉默良久,長長吐出一口郁氣:“距離我與圖蘭相見已過六日,圖蘭必定與裴昭達成協議,我原還在想為何裴昭遲遲沒有動作,如今看來他是在等待時機。若我猜得不錯,接下來,裴太夫人便會借機發難。”
“娘子,那我們該當如何?”
“裴昭的人情與信任是我當下最需要的。既然有人撞了上來,我自是沒有放過的道理。”
翌日,裴府正廳内擠擠攘攘坐滿了裴氏一族的長輩,裴太夫人端坐在上,裴雲楓和裴昊坐在她身側,裴昐面容憔悴地立于廳内,眼底隐隐帶着不耐。
裴太夫人捏着帕子不住地擦着臉上的淚,一副傷心不已的模樣。
有人開口勸解:“我們這些長輩聽聞家主傷重的消息都跟着揪心,何況堂嫂這個做祖母的,可是再傷心,堂嫂也要保重自己,您若是為此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有人迫不及待的将話題引入正軌:“是啊,堂嫂,眼下家主重傷昏迷不醒,突厥人摸進太原府劫了獄,此事非同小可,還要堂嫂來拿主意!”
“我一個身居後宅的婦道人家哪有什麼主意,何況,阿昭如今生死未蔔,我這心啊…”裴太夫人說着便再度嗚咽出聲。
裴家哪個不是人精,一聽裴太夫人此言,立刻便有人跳出來道:“這不是還有雲楓嗎?雲楓文韬武略自是能帶領咱們裴家更進一步!”
話音落下,立刻有人附和。
裴雲楓起身沖着衆人行了一禮,姿态謙遜:“雲楓不才,隻怕難當重任。何況如今阿昭重傷未愈,我這個作叔父的隻盼着他早日康複,實在無心他想。”
“賢侄此言差矣,突厥對中原向來虎視眈眈,如今突厥人成功救走了九公主,相信太原府的消息不日便會傳開,倘若突厥趁機來犯,整個北方危矣!”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紛紛附和點頭。
裴雲楓卻面露糾結,遲遲不願松口。
裴昐眼神譏诮地掃過衆人,嗤笑一聲:“是裴昐不夠顯眼,還是諸位長輩眼裡隻有二叔父一人?”
他聲音不大,語氣卻滿是嘲諷,正廳裡靜默了一瞬,衆人的臉上紛紛露出尴尬之色。
有人扯起遮羞布:“二郎啊,非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輕視你,而是你年紀尚小,做事沖動,隻怕難以擔此重任。”
裴昐面色沉沉,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是啊,二郎,你同你阿兄不是一向要好嗎,如今他生死未蔔,你合該好好陪着他,争取讓他早日康複。至于其他的,有你二叔父和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在,你不必挂心。”
“隻聽說過兄終弟即,父死子繼。還未曾聽過侄子把位子傳給叔父的,你們裴家倒是開了新河了。”一道譏諷中暗藏震懾的聲音響起,衆人心頭一梗,下意識朝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