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暗中查一下三叔的傷勢是否當真不良于行!”
“啊?查三、三…”
“另外派人盯緊老宅。”裴昭皺着眉吩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主仆二人回到日章院時已近亥時,陳陽想規勸裴昭早些歇着,卻見裴昭走到書案前,鋪展開宣紙提筆勾勾畫畫。
想到裴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陳陽的心情有些複雜,世人隻看到世家大族表面的光鮮,殊不知家不成家,親不似親,隻有算計和利益。
陳陽輕歎一聲,将目光落在書案上,眉頭狠狠一皺。
什麼玩意兒?
主君畫了個兵器?
不等他仔細觀摩清楚,裴昐匆匆推門入内,神情嚴肅卻又隐隐帶着幾分激動:“阿兄。”
裴昭擡頭看他一眼,沖他招招手:“正好,你最精通兵器改良,過來幫我瞧瞧。”
裴昐強行按捺住激蕩的心情,拿起桌上的圖紙仔細看了看:“阿兄畫的是指環刀?指腹處的是機關鎖?”
裴昭“嗯”了一聲:“如何?”
裴昐認真分析:“倒是小巧精緻便于掩藏,隻是用處不甚大,若是在刀鋒上塗上烈性毒藥,倒也勉強可做防身之用。”
“如此便夠了。陳陽,将圖紙交給軍器司盡快打造好。”裴昭将圖紙遞給陳陽。
陳陽愣愣接過,迷茫地眨巴眨巴眼,渾身上下透着股憨勁。
“阿兄這指環刀是給未來嫂嫂設計的?”裴昐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說吃味倒也算不上,更多的是無奈和擔憂。
裴昭輕輕“嗯”了一聲,周身的氣息卻柔和了不少:“她實在太過膽大妄為,日後大概也少不了折騰。”
他的語氣裡滿是寵溺,與其說是在數落,倒不如說是在…顯擺!
裴昐面無表情地盯着他:“阿兄,你從前不是最讨厭女子胡來嗎?”
陳陽也跟着朝裴昭投去“質問”的目光,他還以為主君先前伏案是在分析局勢,沒想到卻是給未來主母親手繪制防身武器。
“她不同。”裴昭不悅蹙眉,目光嚴厲地掃過兩人,“她心有謀算,未曾胡來,隻是有些冒進罷了。”
裴昐幽幽道:“…阿兄,我記得你昔日說過不喜女子有心機,容易家宅不甯。”
裴昭眸色沉沉地盯着專給自己添堵的親弟弟,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陳陽,傳信門房,日後王家送來的東西一律不許進府!”
陳陽滿頭霧水地應諾。
裴昐表情一僵,眼底閃過一抹心虛,磕磕巴巴道:“阿兄,我和王二娘子隻是,隻是…”說着,如玉的俊臉上飛快浮上一抹紅暈。
少年人的情感總是如此直白,根本無從掩藏。
裴昐飛快看了裴昭一眼,帶着幾分不滿地别開臉,小聲道:“阿兄,我錯了。”
裴昭輕輕歎了口氣:“扶光,有些事你該明白,自年前你阿姊出事後,便注定了你和王二娘子再無可能。”
裴昐眸色一黯,神情隐隐有些激動:“阿姊的死是王家二房和王庭鈞的錯,與芸娘無關。”
“在家族面前,兒女情長實在微不足道,如今局勢未名,王家不會輕易押寶。”否則他們便不會選擇在去歲皇權更疊時上門退親,哪怕時至如今王家依舊在觀望。
有些話裴昭沒有挑明,裴昐心中卻已猜到了。
見裴昐有些失魂落魄,裴昭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移話題:“你先前進門時準備說什麼?”
裴昐強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打起精神道:“按照阿兄的吩咐給裴昊留了一口氣,不過他注定活不過今晚。”
裴昭點點頭,裴昊必須死,且一定要死在裴雲楓面前才能最大程度刺激他,腐肉不除早晚禍及全身,裴家之事必須從速處置。
果然如裴昐所言,裴昊生生挨了百杖,等到行刑結束被擡回松鶴院時隻剩最後一口氣,裴雲楓押着大夫極力救治,卻依舊無力回天,裴昊痛苦掙紮了半宿,在天将亮時咽了氣。
消息傳到太夫人耳中時,她剛剛蘇醒,躺在床上無力地閉上眼,眼角落下一滴渾濁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