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謝無疆起床時,裴府上下已是一片素白,連着廊下的柱子都罩上了麻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去世的人是裴家的家主呢。
林萱将訃文遞到謝無疆手邊道:“娘子,裴家将訃文送來了,後日舉行喪禮。”
謝無疆雖客居裴府到底是與裴昭尚未成親,如今裴家以客禮相待倒也沒錯,隻是如此正式,也不知是做給她瞧的還是另有打算。
正在替謝無疆梳頭的寒酥不滿地哼一聲:“這裴家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娘子可是險些被他害了,如今不僅光明正大的舉辦喪禮,還讓娘子參加,這不是欺負人嗎!”
“縱使他有罪在身如今人已經死了,在裴家看來人死罪消也不足為奇,何況他本就是裴家的主子,裴家既要顧及他的哀榮,也要顧及裴家的臉面。”謝無疆指着訃文上道,“這不寫着嗎,裴昊乃是突發惡疾而死。”
寒酥探頭看了兩眼,氣得險些把發梳擺折了:“什麼突發惡疾,依我看就該寫他心狠手辣,意圖謀害未來長嫂,事敗熬不過杖刑而亡,好好臊一臊他們!”
隻要一想起裴昊用那般惡毒的手段毀了裴家小娘子不夠,還要毀了她家娘子,寒酥就想狠狠啐他一口。
林萱笑着搖搖頭,解釋道:“如今裴家的遮羞布遮得也不僅僅是裴昊的臉面,也算是間接顧及了娘子的體面。”
寒酥依舊憤懑:“清者自清,娘子又沒做錯什麼,何須他們來裝好人,實在是惡心!”
林萱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世人對女子總是多苛責的,何況加害者已死,哪怕傳揚出去非議的人也是少的,倒是她們娘子縱使沒做錯什麼,隻怕少不得被人指摘說嘴。
謝無疆透過銅鏡看向兩人,無奈道:“好了,不過一件小事罷了,也值得你們兩個争辯這麼許多。裴家如此究竟是在顧及什麼我并不在乎,我在意的隻有最終結果。”
寒酥和林萱雙雙噤聲。
謝無疆随手合上妝奁:“林萱,讓春林看顧好院子裡的下人,這幾日盡量深居簡出,省得觸了旁人的黴頭,遭了禍。”
林萱正要應聲,謝無疆突然想到什麼:“另外讓東青通知趙雲昌,最近小心行事,莫要惹了麻煩。”
“是。”林萱應諾而去。
謝無疆又仔細捋了一遍,發現沒什麼疏漏,這才稍稍放松,一擡眼便對上了寒酥皺了一團的包子臉。
無需琢磨謝無疆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你呀不必為我不平,此事本就在我計劃之中,若是那裴昊當真沉得住氣,我反而還要大費周章,如今如此順利,我心反倒是省事了。”
寒酥抿了抿唇,在她腿側蹲下,回想起昨夜給她上藥時那些觸目驚心的淤紫,心便絞着疼,寒酥摸着她裹得如同粽子的手,仰頭認真地看着她:“娘子,奴婢知道您忍了許多年,如今一刻都不想再忍了,可是人總是要平安活着才能籌謀後事。”
謝無疆正要開口,卻被寒酥搶了先:“奴婢知道您肯定要說您早有謀劃,可您也說過變化總在倏忽間!”
謝無疆有些詫異地看着她,半晌後,微微蹙了蹙眉:“你覺得我太心急了?”
這話問得是有歧義的,可以理解為詢問,也可以理解為質問。
除了寒酥以外,今日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她的問題讓人難以回答。
寒酥卻不同,她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十分認真地沖她點點頭:“打從娘子來太原府後便一刻不停歇,奴婢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對的,但是娘子給奴婢的感覺确實有些冒進了。”
謝無疆仔細回想了一番,頭腦瞬間清明,若不是寒酥點出來她自己竟全然沒有發現,自打來了太原府她便頻頻動作,哪怕遮掩得再好,時間久了總是容易讓人生疑。
事以急敗,思因緩得,如此淺顯的道理,她竟然全都抛諸腦後了!
“娘子?”寒酥見她不說話,歪着頭擔憂地望着她,“是不是奴婢說錯了?”
謝無疆回過神,輕笑着捧住她的臉:“我們寒酥實在聰慧,此番多虧了你提醒我。”
“我、說對了?”寒酥眼睛一亮,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轉而想到什麼,微微眯起眸子,目光懷疑地盯着謝無疆,“娘子沒有诓我?”
謝無疆歎了口氣搖搖頭:“沒有,你說得很對,我近來确實有些心急了。”
她也算是當局者迷,至于林萱和東青她們同樣心急自然是沒有發現其中有何不對。
但是寒酥不同,她從始至終的想法都隻不過是希望自己能平安順遂,所以,隻有她發現了其中的異樣。
寒酥徹底放心了,借機提出要求:“既然我說對了,娘子日後可不許再亂來了!您這接連受傷,奴婢都快擔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