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星逸偏頭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已經十一點半了,再不回去宿舍就該鎖門了。
“都這麼晚了,我得回去了。”他揉着眼睛說道。
舟星逸的确是不太能喝酒,一聽啤酒下去就有些上頭,臉頰紅得像剛蒸過桑拿似的:“邵哥,我得走了,要不進不去宿舍了。”
邵揚點點頭,跟着他起身:“那走吧,我送你。”
他換好鞋正準備拿着鑰匙下樓,忽然又轉過身“啧”了一聲:“忘了,我喝酒了,沒法開車送你。”
舟星逸朝他擺了擺手:“沒事沒事,我打車回去就行,這邊車還挺多的呢。”
舟星逸掏出手機打車,幾乎是剛把訂單發送出去就有人接了單,軟件上提示司機還有三分鐘到達,邵揚跟着舟星逸一起下了樓。
小區裡隻亮着幾盞不算明亮的路燈,視線昏暗,邵揚便帶着舟星逸來到一處還算醒目的拐角,兩人并肩站到了路燈下。
蛾子和小蟲在暗白色的燈泡下盤桓,舟星逸揮手扇了扇,把它們從自己身邊驅散:“邵哥,你快上去吧,司機馬上就來了。”
邵揚說:“沒事,等你上了車我再走。”
說話的功夫就有兩盞明晃晃的車燈照了過來,舟星逸眯起眼睛掃了一眼車牌号,确定了這就是自己叫的車:“邵哥,我走了啊。”
邵揚往前跟了兩步,朝他擺了擺手:“路上小心。”
“好。”舟星逸應了一聲,關上了車門。
看着赤紅色的車尾燈逐漸遠去,邵揚轉身上了樓。回到家,Jack和Rose正浮在海裡道别,邵揚關了燈,滿屋隻剩下淺藍色的電視光。
他重新窩進沙發裡,把進度條往前拖回到他們的甲闆初遇,熒幕光又把房間映成暖橙色。
他放下遙控器,目光恹恹地盯着電視屏幕。
其實今天邵揚是不太想讓舟星逸走的,但凡他們再熟一點,邵揚就一定會找借口把他留下來。不為别的,隻是因為今天對邵揚來說是個非常特殊的日子,每一年的今天他都不想自己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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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邵大叔,你家裡電話怎麼打不通啊,真是急死個人了!”
鄰居叔叔抹着汗跑進院子,他風風火火地趕來,連鞋跟都沒提好。
“哎呀,那可能是欠費了。”正在廚房裡做晚飯的奶奶聽到喊聲後放下菜刀,她把手從圍裙上擦了擦,迎出來問道:“咋了呀,出什麼事了?”
那時邵揚剛被送到奶奶家沒多久,他縮在炕上有些警惕地朝窗外看着。
爺爺正坐在他旁邊往牆上砸釘子,聽到喊聲後也跟着走出去:“咋了嘛,一驚一乍的!”
叔叔喘了兩口氣,急道:“還咋了咋了,你兒子出事了!公安局的電話都打到大隊去了,催你們去認人呢!”
“認......”奶奶一怔,“認人是啥意思?那我兒子不就是我兒子嗎,有啥需要認的啊?”
叔叔給她解釋:“公安局的人來電話,說俊子出車禍了,臉給撞傷了,得讓你們倆去認認人,好确定屍......身體是不是俊子本人。”
他說話的時候非常不自然地拐了個彎,這讓爺爺一下子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邵揚看到他的身體劇烈一抖,多虧靠門框撐着才沒癱倒到地上。
“我,我知道了。”爺爺有些結巴,“我們這就過去,你等我把這個釘子釘完,要麼我怕這相框掉下來砸着孩子。”
爺爺說着,腳步虛浮地走回來爬到炕上重新開始砸釘子。
爺爺不想讓奶奶擔心,他盡力想要穩住局面,可逐漸亂了套的敲擊聲和他微微顫抖的肩膀卻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慌。
很快,奶奶也明白過來,她帶着哭腔叫了一聲:“他爸啊,俊子是不是出事了?”
“啪!”爺爺的手一歪,鐵錘重重砸到了他的拇指上。
爺爺的身子猛地一抖,盡管他藏得很快,可邵揚還是瞥見了他血肉模糊的手指。
“邵大叔,你這......”叔叔叫了一聲,趕緊跑過來檢查起爺爺的傷勢。
可爺爺早就顧不得手指上的傷口,他一把拽住叔叔的衣服,聲音顫抖:“帶我找俊子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