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搶救費用和之後一個星期的ICU費用,不夠了樓上會來通知你補齊。下一個!”
話音剛落,鐘一被擠出隊伍。
鐘一坐在醫院大廳的角落裡,這裡還剩許多和他一樣沒地去的守夜家屬。
朔風北下,吹得人唇焦口燥,他第一次覺得夜晚會如此漫長。
第二天,許從嚴高效結束洽談和萬堯簽下十場演唱會合同。
阿冬長袖善舞還想與之深入交流,許從嚴實在抱歉地說明原因,提出可以讓阿嶽代勞。
好在萬堯對此類社交并不感興趣,他見許從嚴心急如焚,便先開口:“冬哥,許總有急事就算了吧,我也想回去睡覺。”
許從嚴感激地看着對方說:“謝謝萬堯先生體諒。”
阿冬面露失望,向許從嚴伸出手,“那隻好下次再約啦,桐州首演麻煩許總的團隊多多費心!”
“這頓記我賬上!”許從嚴雙手握住阿冬和他保證,“演唱會我們一定會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心力服務好,給萬堯和他的廣大歌迷一個滿意的視聽現場。”
“有許總這句話,我也要回去好好排練了。”說着萬堯戴上墨鏡,示意阿冬走人。
阿嶽忙起身開門,迎送尊貴的甲方爸爸。
看着他們走進電梯,許從嚴松開領帶喝了口水,給鐘一打電話。
對面情況正如席頌聲所言,不容樂觀。
“鐘兒,我大概淩晨能到。”許從嚴擡起腕表确認時間:“你那邊需要什麼,我帶過來。”
“躺在ICU也沒什麼需要的,太晚的話…… 嚴哥你就明天再來吧。”
“機票買好了,别見外。”許從嚴說着把兩個大塑料袋塞進行李箱裡,“我問辦公室的小姑娘要了暖寶寶,醫院冷吧?”
“嗯……”鐘一鼻頭一酸,接着甕聲道:“那我等你,嚴哥。”
“好。”
十一月的烏蘭察布,比許從嚴想象中的還要冷,一出機場冷風刮面,凍得臉蛋生疼。
顧不上坐地起價的出租車,許從嚴快速上了第一輛,直奔集甯區。
快到時,鐘一出來接他,裹着那條眼熟的紅圍巾,站在住院部門口。
許從嚴拉着行李箱急急走來,一把摟住鐘一往屋裡去。
“你出來幹什麼?”淩晨一點,呼出的熱氣散成白霧,撲在對方面前,許從嚴看清鐘一眼下的兩塊烏青,心疼極了:“沒休息好吧?”
“嗯……在等爸爸醒過來。”鐘一惆怅地說:“一閉上眼就胡思亂想,睡不着。”
“醫生有什麼建議?就光等嗎?”
兩人來到鐘一宿夜的角落,許從嚴低頭看着冷硬的不鏽鋼長椅,在明晃晃的白熾燈下,反射出變形人影,心想這地方要能休息好才是見了鬼。
“條件有限,嚴哥。”鐘一嘴裡泛出苦澀,“醫院要家屬24小時待命,我和阿媽輪班,她回去了。”
許從嚴沒接茬,蹲下身翻出暖寶寶。
“冷嗎?”他說:“我給你貼上。”
鐘一望着許從嚴那雙凍得發紅的手,本有些麻木的心髒開始刺痛,他别過臉,不敢面對。
“我給你貼。”許從嚴沒拆穿,坐到鐘一邊上,安慰他:“鐘兒,有我陪你。”
背後響起窸窣的拆袋聲,許從嚴撩起鐘一外套下擺,伸進手把暖寶寶貼在内側。
這個傻子,明明自己手更冷,鐘一想。
一共貼了四張許從嚴才滿意,他剛掖好鐘一的衣服,對方卻突然反手摁住了他。
“怎麼了?還要來一張?”
鐘一搖搖頭,解開圍巾裹住許從嚴的雙手,然後抱在懷裡,“你也暖一暖。”
許從嚴失笑:“這是嫌我手冷?”
“怎麼會……”鐘一鼻尖泛出紅,“嚴哥,你别光顧着我。”
“我是心疼你。”許從嚴緊緊挨着鐘一,“還怕你不想要呢……”
“想要的。”鐘一不再逃避内心,将脆弱全然展示給許從嚴,“是你一次次把我從深淵裡拽出來,懂我所想,給我所要。”
“我沒有資格說不想要,我想,我想得很。”
捂在紅圍巾裡手漸漸回暖,許從嚴蹭了蹭鐘一的發絲,“好,那就好……”
兩人依偎到天亮,眼見着醫院裡的人越來越多,那日蘇接了阿媽來換鐘一。
許從嚴第一次和鐘一的媽媽見面,對方長了張和鐘一相像的臉,見到許從嚴的瞬間,先是一愣,接着一副了然的表情,沒有多問什麼。
“阿媽,忘了和你說了,這是許從嚴……”鐘一嗫嚅着,明顯還沒想好措辭解釋,隻能找補:“爸爸的醫藥費,就是問他借的。”
“知道。”阿媽扯了扯嘴角,苦笑着說:“小許和你的照片,我見過。”
鐘一尴尬地張嘴:“啊……好吧。”
“阿姨好,我昨晚到的,過來陪鐘一。”許從嚴禮貌地打招呼:“叔叔的事,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轉院或者找專家過來……”
“謝謝你啊小許。”阿媽打量着許從嚴,照片上單薄的形象豐滿立體起來,看上去像是個靠譜的人,“老鐘的身體我最清楚,經不起折騰了……等他這次醒了,讓鐘一帶你去見一面吧。”
“阿姨……”許從嚴突然無所适從起來,這和他預想的初見完全不一樣。
鐘一也沒料到阿媽會說這樣的話,疑惑地問:“媽?你的意思是?”
阿媽卻道:“鐘一啊,你書櫃裡夾了張和他的合照,阿媽和爸爸早就認識他了。”
“你之前說一起支教的朋友,也是小許吧?”
許從嚴點頭,“是我,那時候我想重新追回鐘一。”
“給牧區小學蓋了這麼大的房子,是個好人。”阿媽放下心來,“以後回桐州,幫我和老鐘照顧好鐘一,這孩子就是脾氣太倔。”
“好了媽,别說了。”鐘一聽得耳朵燥熱,“爸爸要是醒了你給我打電話,我領人回去休息。”
又看向那日蘇說:“麻煩你了,兄弟。”
“放心。”那日蘇拍了拍鐘一的肩,“鐘叔這裡有我。”
許從嚴:“謝謝。”
那日蘇把車鑰匙丢給許從嚴:“别廢話了,你開車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