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雲一中周日到周四有晚自習,到了周五為了方便學生們回家,下午上完四節課就能離開了。
住在老街的高中生本來就不多,何序性子又冷,總是獨來獨往。
槐雲二初周五下午隻上三節課,他回去的時候平日裡喧嚣吵鬧的二初已經徹底安靜下來,反而是學校門口的一大片空地照例擠着一群學生厮打在一起。
上了一周的課,平常積的恩恩怨怨都喜歡堆到周五解決,何序每周五回家都能看到,早就見怪不怪。
他不愛湊熱鬧,腳下加速準備快點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我操,你他媽再碰她一下試試!”
“刺啦——”
他一下子捏緊刹車,丢了自行車抓起書包就往人堆裡跑。
“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警察一會就來。”何序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你他媽誰啊?”帶頭的是個寸頭,臉上挂了彩,兇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眼前的人穿着槐雲一中的校服,個子很高,寸頭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昂着頭瞪他。
他們雖然是混混,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群初中生,見着高中生心裡還是有點犯怵,面上還是擰着眉氣勢一點不輸:“你他媽少多管閑事,小心連你一起打。”
寸頭晃了晃拳頭。
“你他媽再說一遍?”張明意把桃子扶起來,捏着拳頭擋到何序面前。
寸頭縮了縮頭,他臉上的彩就是張明意給他挂上去的,嘴上卻很硬氣:“張明意,你他媽找打。”
呼啦啦一陣風過去,張明意的拳頭已經落到他身上,寸頭捂着肚子踉跄撤了好幾步。
“行了别打了,”何序抓住犯了的張明意,一雙眼睛又冷又冰,“你們再不滾警察就要來了。”
遠處的街道很合時宜地響起警車的鳴笛聲。
“你們他媽地給我等着。”寸頭捂着傷處,撂下一句狠話領着他的小弟小妹倉皇逃走。
“嘶——”張明意甩了甩手,剛剛打那個寸頭使了狠勁,現在胳膊痛地不行,臉上也沒比寸頭好到哪去。
朱宇也一樣狼狽,臉上也是青一道紫一道,書包校服上沾滿了泥。
桃子是三個人裡稍微沒那麼狼狽的,頭發被人揪散了亂糟糟地披在肩上:“哥,你真報警了?”
“沒有,剛才過來的時候有人吵架,他們報了警。”何序從書包裡掏出來一包濕巾,“都擦擦臉收拾收拾,到底怎麼回事?”
濕巾裡含有酒精,擦到嘴角扯着傷口火辣辣地疼,張明意偏着頭皺眉:“沒事。”
張明意不老實又犟,他不想說怎麼都不會說。
何序又問正用手紮頭發的桃子:“桃子,你說怎麼回事?”雖然他們四個從小一起長大,但何序大他們兩歲,又不愛說話,他們都有點怕他。
桃子手上的動作一頓:“沒,沒啥事。”
“真沒事,你别擔心。”怕他不相信,朱宇急匆匆地補充道。
“……”
兩道視線幽幽地落在朱宇青紫一片的臉上,朱宇一臉茫然:“怎,怎麼了?”
“剛才寸頭怎麼不一拳把你打啞呢。”張明意擦幹淨臉,把濕巾團成一團随手一丢,忍不住嗆道。
“……行了,趕緊回去吧。”何序沒再問,擡腳往路邊摔在地上的自行車走去。
“我們等會再回去。”桃子一行人心虛地跟在後面,小聲地開口。
何序一回頭就看見三張讓人頭疼的臉,他蹙了下眉:“算了,你們先去我家收拾下,然後再回去吧。”
*
“沒人,過來吧。”
三個人躲在胡同口探頭探腦,聽見何序的聲音俱松了一口氣,撒丫子就往何家院子跑。
這時候大人都還在前店幹活,張老頭和何家的院子挨着,隻要張老頭沒在這條胡同裡,他們就不會被當場抓獲。
“自己收拾一下。”何序從樓下把醫藥箱提上來。
“謝啦序哥。”張明意那股剛打過架的狠勁全消散下去,仰着臉跟何序道謝。
他低着頭看張明意,突然發現這張臉還挺好看的,連挨了寸頭的那幾下也沒拉下這張臉上的好看。
三個人胡亂收拾了一下,總算是有點人樣了。
“你們一會怎麼說?”何序看着傷勢最重,一臉傷一言難盡的朱宇。
朱宇卻毫不在意地一甩頭:“我們仨走着走着掉坑裡了呗。”
“誰信你的鬼話,編也不編一個像樣點的。”張明意一書包丢過來。
“你說個好理由呗。”朱宇伸手接住他的書包,書包上沾滿了泥,他皺着眉嫌棄地丢到地上。
“不知道,”張明意平日裡唬張老頭爐火純青,這時候卻一時想不出來好理由,焉了氣,“就你掉坑裡吧。”
“去你的。”朱宇笑罵,從地上撈起來書包,“桃子走吧。隻要我是從序哥這裡出的門,我說啥我爸媽都信。”
何序站在窗旁,其他兩個人穿過馬路進了店,他目光又落回到百無聊賴坐在床沿的張明意:“還不回去?”
“回去幹嘛,等老頭訓啊。”張明意習慣性地抓了抓頭發,往後一仰躺倒在床上,全然不顧自己剛打過架一身的塵土。
還沒等窗邊的人說點什麼,下面張老頭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力透牆背:“張明意,你中午不回家下午也不回來是吧,趕緊給我滾下來。”
張明意一骨碌坐起來,抓起書包往樓下趕:“哥,我先走了。”
他雖然總跟老頭作對,但從來都把那個度拿捏地很好,從來不會讓老頭生氣超過一天。
晚飯的時候,何春暮忍不住問:“小序,你中午怎麼沒回家?”
何序拿筷子的手一頓:“在學校吃的。”
“哦,”何春暮沒再多問,“一會把床單拿回去換一下嗎?”
張明意一身塵土,急匆匆地跑回家後何春暮上樓拿東西的時候看見她兒子幹幹淨淨的床上被睡出了個淩亂的人形。
他有潔癖,安靜了兩秒,點了點頭:“嗯,一會我拿上去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