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意坐下來,挪了下凳子,正對着空調:“剛被抓,已經用流動的肥皂水沖了二十分鐘。”
“處理的可以。”醫生檢查了他小腿上的抓痕,贊同地點了點頭,“今天先打一針,然後第三、七、二十一天再來打其他三針。”
“啊,要打四針啊?”張明意咂舌,瞬間生了拔腿就逃的主意。
醫生斜他一眼:“那當然,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還怕打針不成?”
“這肯定不怕。”張明意讪笑道。
“行,來吧。”醫生用鑷子夾着碘伏給紮針位置消毒,張明意穿的無袖T,連撸袖子都省了。
何序正一動不動盯着醫生手上的動作,張明意回頭道:“序哥你要是害怕打針,就别看哈。”
何序收回目光,仰着頭的張明意笑得勉強,嘴角止不住地抖。
真是體面到底——
打死都不承認自己害怕打針。
何序嗯了一聲,對上張明意的眼睛:“回去要怎麼懲罰一下小黃?”
“嗯?”張明意一愣,醫生的針尖瞬間紮進皮膚,把藥推進去,“嘶——”
注意力被轉移,針也沒想象裡那麼疼。
再回過神時醫生已經把棉花按在針眼:“好了。”
他把注射器拆了丢進醫療垃圾桶:“記得之後來打剩下三針,這幾天不要吃辛辣的,飲食清淡,不要熬夜,注意休息。行了,回去吧。”
“好,謝謝醫生。”張明意推開玻璃門,熱氣瞬間擁上來,針眼處早就不流血了,他順手把棉花丢進門口的垃圾桶,跟上何序的腳步,“哥,你剛才說啥來着?收拾小黃?”
“好燙!”車後座被太陽曬得滾燙,張明意剛坐下去就彈射起來。
“天氣太熱,忍一下。”何序指了下車座,“小黃抓了你,不生氣嗎?”
“這有什麼可生氣的?”張明意一臉懵逼,“他就是想撲我不小心抓住我了,我還能怪它不成。”
“序哥你可别罰他哈,這事純屬意外。”
“好燙好燙!序哥你開快點,咱們趕緊回家。”張明意擡手在何序腰間推了一把。
好不容易到了家又是一頓大呼小叫,小時候張明意就喜歡招貓逗狗,年年都往防疫中心跑。
張老頭笃定張明意好了傷疤忘了疼,喜歡招惹貓狗的壞毛病一點沒變,這次遭了罪總該痛改前非,老實做人。
張明意飛速跑到樓上,打開空調關上門,眼不見心靜地給何序發微信:完蛋,沒瞞住老頭。
何春暮晚飯的時候從兒子那聽說了自家小黃抓了張明意,提着西瓜葡萄登門道歉。
何序跟在她身後,摸出手機:下次嘴嚴點就能瞞住了。
何春暮和張老頭聊得不亦樂乎,早就把漩渦中心張明意忘到九霄雲外。
張某人低頭:excuse me?
張明意:明明是你這邊告密。
張明意:大砍刀emoji×3
第二天朱宇和桃子也知道了,幸災樂禍地買了兩包辣條去看他:“诶呀,特意給你買的辣條,還是你最喜歡的那種,吃不了可怎麼辦?”
倆人相視一笑:“那隻能,我們勉為其難幫你——”
“不勞大駕。”張明意一把奪過來,憤憤咬出一根。
“你不是不能吃辛辣的嗎?好好好,你小子不遵醫囑是吧。”
張明意晃晃手裡辣條,一臉壞笑:“是不宜,不宜是少量不是禁止。”
“有點文化吧,你倆。”
罪魁禍首小黃雖然有了塊張明意親口頒發的免死金牌,還是活罪難逃,脖子上被挂上連夜購買的繩子,每天隻能可憐巴巴地在半徑兩米的地方活動。
張明意摸它一把:“小黃,你可真倒黴。”
小黃嗚嗚幾聲,頭在他手心蹭個不停。
“得了吧,”何序已經等在門外,“你不倒黴?走,今天最後一針。”
“來了。”最後一針紮完,他就徹底解放,張明意一蹦三跳蹿到門外。
按照原計劃,打完最後一針他要飛奔回家開足空調打遊戲。
回去路上,護城河邊圍了一堆人,張明意愛看熱鬧,湊到近處,一個小孩正在水裡撲騰。
得了,今天的遊戲看是打不成了。
張明意一把抓掉上衣,撲騰一聲跳到河裡。
“張明意——”何序還沒來得喊,那人已經頭也不回往落水小孩的方向遊去。
他撿起張明意的短袖,往岸邊飛奔。
人在落水的時候因為害怕會把來救他的人當成唯一稻草,死死抓着不放,有時候落水者和去救他的人都活不下來。
救下來了。張明意抓住小孩的那一刻長松一口氣,拖着他往岸邊走。
岸上爆發熱烈的叫好聲,何序正準備下水,河岸不算深,水裡的張明意赤裸上身,抓着小孩送到岸邊。
他肩膀一松,挑了下眉。
小孩的爺爺撲過來,抱住孫子就是一頓嚎啕大哭:“你要是有事可讓爺爺怎麼辦啊?”
小孩驚魂未定,老人一直摟着他安慰,張明意則拽着何序悄悄離開。
“等會再回去吧。”倆人坐在長椅上,張明意雙手交疊擱在膝蓋上,弓着背低着頭,水珠順着頭發梢滴到地上,整個脊梁都在微微顫抖,“衣服頭發全濕了。”
“嗯。”何序什麼都沒再說。
倆人坐在七月末的大太陽底下,坐到太陽把張明意最後一根頭發絲兒都烤幹。
何序蹭了一下一動未動的張明意胳膊:“走吧。”
“嗯。”
張明意從後座跳下來,一腳剛踩進店裡,張老頭好像早就等在店門口,臉色鐵青,一巴掌甩過來:“誰讓你下水的?”
啪地一聲,張明意頭被打偏,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