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屋裡的空調正嗚嗚地轉,張明意裹着被子,好不惬意。
何序:不喜歡空調,悶。
張明意:那你現在開窗戶透氣?
何序:開了。
張明意一腳踹開被子,三步并兩步跳到床邊。
嘩啦——
夏日的深夜總是很安靜,黑的像墨,隔了好幾條街的夜市的人聲傳到這裡就隻剩下斷斷續續的尾音,像一波又一波的潮水。
何序一愣,探出頭去。
張明意小半個身體都探出來,笑得狡黠,像玩捉迷藏的時候猝不及防撞上還沒藏好的人:“你還真在這兒。”
何序的眼睛很好,他臉上那點笑看得清清楚楚,哪還有下午的難過樣。
何序收回身子,斜倚在窗戶上,好整以暇:涼快。
張明意床上的手機一震,他又跳回床上,關上空調,撈起手機。
張明意:那你就開着吧,一會兒蚊子不得咬死你。
何序看了眼窗外,紗窗孔小,把昏黃的路燈和墨綠的葉子變成模糊的像素格:關着紗窗呢。
他一頓,又敲了幾個字。
何序:你不會沒關紗窗吧。
“……”他還真沒有。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何序聽着對面一陣乒乒乓乓,沒忍住嘴角彎起淺笑。
張明意:……
張明意:序哥,謝啦。
何序一怔,大拇指懸在屏幕上,不知道該打些什麼。
謝什麼呢?紗窗嗎?還是跟個神經病一樣半夜十二點沒話找話。
張明意盯着聊天界面,對方正在輸入……
輸入什麼呢,要這麼久。
張明意等得都要睡着了,手機從手裡滑落一半又把他震醒。
撈起來一看——
沒事,早點睡,晚安。
張明意挑個了晚安的表情包,前腳剛發出去,後腳就歪在被子上睡着了,一覺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張明意撈起手機一看,昨晚的對話還有下文——
何序:晚安。
什麼嘛,還挺有始有終的。張明意抿着嘴微微一笑,把手機丢到一旁,又是一個回籠覺。
槐雲的夏天很長,下午三四點熱的要命,一條街上也沒幾個人,陶秋月正往桌子上的辣椒罐裡補辣椒油。
“現在能吃飯,裡面坐。”門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陶秋月背對着店門,想都沒想招呼道。
那人的影子卻頓在門口:“不是,大姐,我不是來吃飯的,我想跟您打聽個人。”
“打聽人?”陶秋月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是個中年男人,個子很高,卻瘦得吓人,短袖穿在他身上像是直接挂在骨頭上,“你找誰啊?”
男人走進面館:“您知道宋子安嗎?男孩,現在大概十七八歲。”
宋子安?
陶秋月從小就生活在槐雲縣,後來嫁到老街,定到老街,宋子安這個名字她倒聽說過,但那個人現在都三十多了,早就不在槐雲縣了,根本不算什麼十七八歲的小男生。
“我沒聽說過叫這個名字的?小孩兒怎麼了?”之前總有拐賣小孩的,這兩年情況才好一點,要是小孩是被拐賣的,改了名字也正常。
面前的男人歎了一口氣,湊近了說:“欸,說出來不怕您笑話,當時我掙錢少,我媳婦兒嫌棄我沒本事,帶着家裡孩子一走了之,我想着孩子媽不想見我,我也就沒去找他們,後來年齡大了,攢了點錢,終于能給他們更好的生活了,我也想他們,跟家裡人打聽,說是他們往東邊來到這兒了。”
顧盈豐在後廚忙完了,擦着手往前廳走:“怎麼了這是?”
陶秋月扭頭:“這兄弟來找他妻子和孩子。”
“我在這兒住了好幾十年,沒聽過宋子安這個名字啊,要不你去新街那看看?”
新街和老街對應,是槐雲縣政府在2010年前後大力支持創建的,很多外地來的人都落在那附近了。
男人連連道謝:“麻煩您了,我現在就去那邊找找。”
話音剛落,他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随身攜帶的小包裡小心翼翼拿出一張照片:“大姐,這是我兒子的照片,您看您之前見過嗎?”
照片年頭久了,有點泛黃,小男孩站在舊時照相館裡,後面是假到爆炸的熱帶綠植,小孩抿着嘴,一絲不苟。
顧盈豐陶秋月面面相觑——
照片上的小孩分明就是小時候的何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