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韓笛哪能離開，她蹲在蘭夕腳邊，看他手指靈活地掐着一根根竹絲，或抽或插，靜置的竹絲就這樣一點點成了活靈活現的小動物。

“小夕哥，你好厲害，嘿嘿。”韓笛笑起來，“我好喜歡你。”

蘭夕側過頭，溫和地笑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編。”

“嗯……蝴蝶！”韓笛的眼睛亮起來，“小夕哥，可以嗎？”

“可以啊。”蘭夕應道，他歪了下腦袋，露出尖尖的下巴，“不過你得去捉一隻蝴蝶，我好照着樣子做。”

“捉蝴蝶啊，我不會！”韓笛的聲音脆生生的，“我去找三哥捉。”

韓笛嘴裡的三哥，說的是韓旸。蘭夕在腦袋裡比劃了下高大的韓旸捉蝴蝶，便笑出了聲。

“你笑啥啊？”韓笛好奇地問。

蘭夕頓住手，往韓笛身邊靠過去，壓着聲音說：“你能給旸哥帶句話嗎？我有點事找他。”

隔天下午，韓旸帶着兩隻山雞便回到家。他本想直接去問蘭夕有什麼事，但聞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又轉身先去沖了個澡。

這會兒蘭夕也不在家，賈德如帶着他去田地裡了。說是去幹活，其實是讓蘭夕散散心。

趁着韓父去鎮上賣草藥，家裡清淨，大家都喘了口氣。

蘭夕一個人到河邊轉了會兒，采了幾朵還開着的小花紮成一束，送給了賈德如。

賈德如樂得不行，笑得眼角泛起褶子。她何時收過這個，真是頂頂新鮮的事。

見如姨笑得開心，蘭夕心頭高興，又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周邊一同來幹活的鄰居全圍了過來，誇賈德如求來了一個好媳婦。

“都是我的孩子。”賈德如憐惜地摸了摸蘭夕的臉頰。

等他們回到家時，已是傍晚，天邊落下一片晚霞，蘭夕多看了會兒。曾經他隻能在深宅裡，從四方格中淺淺一窺，如今他可以直面這廣闊天地了。

蘭夕深深地吸了口氣，推開院門時，意外地聞到了雞湯的香味。

“小夕哥，三哥炖了雞湯，快來吃！”韓笛大着嗓門招呼着。

“哎，别嚷。”韓旸低沉的聲音接着傳進了蘭夕的耳朵裡。

韓旸端着大碗從廚屋走出，正對上蘭夕的視線。蘭夕剛停下腳步，臉頰微紅，雙眼水潤。他擡起頭，沖韓旸笑了笑。

不知怎的，韓旸頓住了腳步，似是被蘭夕帶動，也跟着彎了嘴角。

雖說蘭夕有事找韓旸，但顯然這事是不能當着一大家子的面說的。吃飯的時候，韓旸沒主動提。

今天韓亞的狀況不太好，沒出來吃飯，韓碩和韓父都不在家，飯桌上隻餘四人。

倒是他們四人吃着，不急不慢，人人都可吃飽。

待到月兒高懸，蘭夕借口出來潑洗腳水時，才找到機會和韓旸說話。

“二哥看你這般緊嗎？”韓旸先開口問了句。

此話一出，韓旸便覺失言，說了聲“抱歉”。蘭夕的雙頰發燙，又慶幸這是夜晚，不會被看到。

事不宜遲，韓亞還未睡着，蘭夕隻得快快說道：“旸哥，這是我編的一些小玩意，你能不能，幫我拿到鎮上去賣？”

“可以的。”韓旸立刻應道，接過蘭夕遞過來的東西，驚訝道，“你手藝這樣好？”

蘭夕沒有解釋什麼，隻笑了笑。他手指上的繭子，是無人問津時給自己找樂子的證明。

“那麻煩你了，旸哥。”蘭夕仰頭望着韓旸笑起來。

韓旸發現，似乎這次他下山，蘭夕的笑容比以前多了。他低下頭去，歎了聲：“嗳，别客氣。”

之後的日子裡，韓旸幫蘭夕賣了不少竹編，小一點的有竹蜻蜓、小鳥，大一點的有竹簍、帽子，确實換回了不少銅闆。

蘭夕悄悄把這件事告訴了賈德如，賈德如挺高興，但堅持不要蘭夕的錢。

“孩子，你自己收好。”賈德如緩聲說道，“老二那個身體……算了，不說了。”

有時韓旸下山的時候，蘭夕不在家，他們便約好，把要賣的東西放在韓旸屋子窗邊的竹筐裡。他倆不常見面，卻也有種默契。

入冬時，韓旸從鎮上回來，給蘭夕捎了冊話本。蘭夕很高興，愛不釋手地摸着封皮。

角落裡，從廚屋裡找餅子吃的韓碩看到了蘭夕的笑容，他抱着胳膊瞅了眼韓旸，一瘸一拐地進了東屋。

當晚，韓亞吐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