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攤子要被收走,文書做不成,生意之事怕難上加難,阿瑤眼眶倏地紅了幾分,瞳孔中多了道憂傷。
僅僅擡了一眼,那楚楚可憐的神情,莫名讓人心頭一緊,她垂下眼眉宇間圍繞着一股淡淡的焦灼。
“看來隻能另找門路,往後隻怕由着阿嬷拿捏了。”她買下宅子沒幾日,借了銀錢未還,又被人舉薦連攤子都快要失去。
有一瞬間,她隻覺得好似黃粱一夢,那幾日的自由像是一場美妙夢境。
梁文宇喉結微動,雙目從她臉上移開:“四兩成交,文書明日就到。”
雖然阿瑤是有些不信梁文宇能夠在明日就能擺定,但她還是答了謝,指尖拭去淚水,乖巧的點了點頭。
原本說好要過幾日來取攤車的官員得了命令猝然闖進家中,帶着一般人将其拖走,阿瑤一介女子,想要阻攔可力氣終究抵不過。
梁文宇按住其中一人手,沉眼道:“官爺,明日定将東西呈上。”
那人為難,面色凝重有所顧慮,低低對梁文宇說了幾句話。
他們和阿瑤相差太遠,嗓音低阿瑤未能聽見,手邊拉着推車不願松手,急得差點哭出來。
拉扯間她是步步不讓,誰知道對面手一擡,阿瑤姿勢猛往後拖着車子,對面一松手,她整個人往後踉跄了幾步。
還好梁文宇動作快,時刻關注她動向,雙手撐住胳膊穩穩接住了她,攤子因為動作大,車轱辘歪七扭八滾了幾圈撞上木桌,揚翻了她燒制好的果醬。
等人走後,地上一片狼籍,黃泥地裡腳印淩亂,地面、推車已經木桌皆染上翻落的果醬,看着這一幕,阿瑤終于忍不住了,鼻頭一酸,眼眶中翻滾的淚珠傾刻間湧了出來。
她睜着眼,放任淚水洗刷臉頰,兩行清淚滴落,轉頭哽咽着問道:“你說話算數嗎!”
已經沒有人可信任的阿瑤願意相信當初為了五十兩銀子騙她的假官。
梁文宇眼底黑意更深,可目光真誠,他擡手想幫阿瑤擦淚,舉在半空的手又收了回來握成拳落下:“莫哭,我既答應你之事一定會辦到。”
“好。”阿瑤用帕子擦幹小臉,默默扶起木桌,拿了抹布大力擦起來,清理完所有濺染之處 ,她一個人躲進房中。
阿瑤每日不辭勞累辛苦買賣,靠她的肩膀完全撐不起這個家,她無數次質疑自己的能力,無數次懷疑,可最後打垮她的盡然會是小小的一次交易。她坐在房中苦笑不止,晶瑩淚珠再次從眼角滑落。
即便哭泣聲很小,安靜庭院之中還是能夠聽見她遏制住的聲音。
梁文宇就站在她門前,他不願聽見那令人傷心的哭聲,轉身離去。
而後他沿着州橋一路往東,闖過幾條小巷就是官衙後院,推開小門悄悄而入。
此刻吳縣令正同廖師爺在後院涼亭下棋,他是熱的滿頭大汗,衣袖撩起大半。
“舅父。”梁文宇作揖請安。
吳縣令落下一子,開口道:“子恒來了。”
梁文宇起身,站到吳縣令身後:“舅父近開可好,胃口尚佳?”
“這幾日天熱,吃的越發少。”吳縣令摸摸胡子,喝了盞茶,“你這一說,我倒是想吃蜜沙冰起來。”
“可惜舅父日後怕是吃不上了。”梁文宇賣起關子。
吳縣令面色從容,擡頭看向他的侄兒:“願賭服輸。”
“自然不是。”梁文宇搖頭,打開了他留在府中的黑檀木鎏金扇,手速勻稱的扇動着,“舅父為讓侄兒認輸,也不可使這等手段!小姑娘獨自一人營生,在這世道本就飽受争議,您為何要派人将她攤子拉走。”
他話一說吳縣令便聽出了其中之意,他放下衣袖:“我向來光明利落,為官清廉,從未做過冤枉百姓一事,你從哪兒聽來。”
“自是親眼所見。”梁文宇進府後就換了一身衣裳,他衣擺微動,握緊扇柄不斷摸索着,“我今日所來隻希望舅父能還自己一個清白,侄兒定當從旁協助。”
吳縣令聽着發笑,捋起胡子來:“你這蠻猴,算計起你舅父來,既然有約在先,那就同你一道查查。”
“多謝舅父,剛才侄兒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舅父莫氣,想來您一心為民定是不會同侄兒計較。”梁文宇扣了頂高帽過去,捧了幾句。
吳縣令協同兩人去了前院,他叫身邊小厮将捕頭叫來問話。
帶頭人見是梁文宇親自過來,如實說了幾句,卻沒想到吳縣令當場發了怒,狠狠說罵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