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成安帝的身影轉入殿内,丁旭方才回到值房,剛解開腰袋,梅影就叩窗而入。
“将軍,夫人被帶進了大理寺!生死不知,請您速想法子!”
丁旭愕然,渾身如被冰刀定住,僵硬如泥塑,片刻才道,“怎麼回事?你怎會在此?”
自打窦聰事後,梅影再不敢懈怠,日夜守在甘美秀坊。但今天早上,阿彩要去送活計——萬吉去給另外四家送,實在忙不過來——他就暗中護送,以防萬一。
結果回來時,就見秀坊門大開,青荷摔在地上大哭,一問才知甘翎被帶走了。
“屬下當即去了大理寺,尋到孔慕武,這才知道夫人被下了死牢,至于由頭,他也不知。”梅影說完,跪地又道,“屬下不敢妄動,隻好來請将軍拿個主意!”
隻有死囚才會下死牢,甘翎又沒殺人放火……丁旭想着,忽地記起窦敏已死,昨日她被甘翎教訓,今日就遇害,若是其侍從說出這些,甘翎自然成了頭号嫌犯。
他又記起窦永的那些話,還有那本奏折,若無指證,成安帝不會命劉睿立審。
想着,他的心就提了起來,大理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甘翎根本受不住。
已經來不及去找劉睿通融了,他立即讓梅影去備馬車,在大理寺外等候,他則去了養心殿。
殿上有兩人,成安帝之外,還有懷慶公主,她一身荷粉衫裙,輕施粉黛,正在給皇帝斟茶。
看見丁旭進來,她笑道,“你可來了,快……”
“恕臣失禮!”等不及她說完,丁旭跪地,徑直對皇帝叩首道,“請陛下開恩,容臣去大理寺接臣妻甘翎出來!”
他的錦袍未換,濕哒哒地貼在地上,已是失儀,而所說之事又甚是突兀,成安帝當即冷了臉色。
他靠在禦榻上,想了想,方道:“大理寺之審案,朕不便幹預。那甘翎若無罪,過兩日也就放出來了,你且安心等待!”
“陛下,甘翎不會殺人,窦敏之死定然另有隐情,臣敢以項上人頭作保。”丁旭再拜,“刑審之嚴,健壯男子尚且吃不消,甘翎一介女子,怕是熬不過今日。陛下慈悲,還請……”
“你如何得知她下獄了?”成安帝忽地開口,窦永雖在奏本裡提及甘翎,卻沒有明說,他也一字未漏,而丁旭一直在宮中護衛,未從外出,他又是如何得了消息的。
聽了這話,丁旭心下一凜,果然牽涉窦敏一案。
“是甘翎侍女來送的消息,她之前來找過臣,門衛知道,所以替她遞了話。”他說着謊言,一面驚訝于皇帝的敏銳,又驚悚于他的冷酷,他是知道甘翎的,卻下令嚴審。
“看來,威遠将軍甚得人心啊,連侍衛都願意替你做事。”成安帝看着跪地的臣子,緩緩吐出一句。
這話自有深意,丁旭明白,也不辯解,懷慶公主卻是忍不住道,“父皇,丁旭是您欽點的羽林衛指揮使,侍衛們自然不敢怠慢,這叫狐假虎威……不對,是愛屋及烏!”
她說着也跪下來,“父皇,您就開恩嘛!那甘氏定不是罪人,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你知道甚麼?”成安帝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瞥了女兒一眼。
“他是丁旭的發妻啊,她若不好,丁旭豈會還要娶她?”懷慶認真道,“她個繡娘,整天拈針拿線坐在屋裡,哪有工夫害人?若她真屈死了,父皇您拿甚麼賠給丁旭啊?”
成安帝默然思量片刻,剛要開口,就聽丁旭又道,“陛下,臣鬥膽,請您兌現承諾!”
“承諾?”成安帝一時記不起,“甚麼承諾?”
“七年前,臣中武舉時,未得鹿鳴宴為慶,您當時對臣說,要給臣補償,許臣提一個要求,您都會準許!”
成安帝端正了身子,揉揉太陽穴,似乎是有這麼回事,但這隻是客套,誰會當真!
丁旭又道,“君無戲言!臣想接甘翎出大理寺,随時靜候提審,還請陛下準允!”
看着丁旭匆匆離開,成安帝再無胃口,便讓鄧寶撤下膳食,說自己乏了,要歇息。
懷慶隻得告退,臨走前看了眼自己親手做的荷葉羹,默默歎氣,隻能等下次了!
這份歎息凝住了她的秀眉,僵住了她的唇角,以至于一到永和宮,就被母親甯妃瞧出來了。
“誰又惹我的寶貝不高興了?”她問,擡手示意她近前,“快跟母親說說。”
“沒甚麼,就是……”她說着,一擡頭見兄長亦在,當即改了口,“哥哥,你快幫幫丁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