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她望着他,一雙眸子清清亮亮的,把風燈的光都吸了進去,“你想聽嗎?”
他搖了搖頭,卻是問了另一個問題,“這是她趕你走的原因嗎?”
“不是。”她道,“她一開始就看不上我,若不是阿翁堅持,我們的婚約早就廢了。”
一頓又道,“不過這事幫了我,我拿到了和離書,而不是休妻書!”
見他垂頭,她立即捧起他臉,看着他眼睛道:“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咱們成了親,好好過日子才是。你說過的,都聽我的,那咱們現在回去好嗎?我好冷的!”
聞言,他再忍不住,淚水潸然而下。
他擡手把她擁進懷裡,想說甚麼,但最後隻是喚了她的名字,“翎兒!”
梅影在鎮北尋到了丁旭的坐騎,牽馬回店的時候,丁旭已經睡下了,甘翎正在讓小二備飯。
甘翎讓他吃了,早早歇息,說明早回京。
她不說,他也不好細問,隻是深深拜謝,謝她又一次尋回了将軍,也為自己的護衛不力而緻歉。
“盡心盡力就好。”她道,把匕首還給他,還給了他個石榴,“甜的,很好吃。”
……
之前與海寇搏殺墜崖,丁旭的身體雖無大礙,但也是疲乏的很,現在遭逢這羞憤的一擊,又加上吹了太久的冷風,及至車馬颠搖地趕回京城,人就扛不住了。
他發起了低燒,一直延醫問藥了數日才開始好轉,及至徹底痊愈,已是旬日有餘。
他記挂皇差,雖然皇帝并未規定限期,但拖了這麼久,他心下實在不安。
他把查到的信息順整一遍,立即騎馬趕往金聖寺。
正走着,忽聽斜對面有人招手呼喚自己,“阿旭!”
如此稱呼自己的隻有兄長,他急急勒馬,果見丁捷正立在路側,微笑看着自己。
他穿着白綢袍,頭戴學士巾,手裡拎着一摞書本。
“大哥!”丁旭下馬,同他見禮,笑道,“好久不見,你又逛書鋪去了!”
丁捷點頭,“趁休沐出來走走。”打量丁旭幾眼,又道,“你可是清減了不少!近來很忙麼?”
他是禮部六品主事,無上朝資格,無宣更不會去養心殿,是以兄弟二人雖同在宮中,卻是見不上的。
丁旭也不解釋,隻含糊應了一聲,就要辭别,丁捷卻擡手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有事跟你說!”
他說得鄭重,丁旭一怔,隻得應了聲“好”。
兄弟兩人進了就近的一家茶坊,此時不過辰初,大堂裡尚無客人,空空落落的十幾張茶桌,随意揀坐。
丁捷選了張靠窗的,要了一壺茉莉花茶。
一杯茶飲下,這才緩緩開口,以長兄如父的口吻,道:“阿旭,你都多久沒回家了?”
丁旭心下一凜,“大哥,是這樣,我……”
“你住在甘氏家裡,又算怎麼回事?你們已經和離,就算要複合,也得經母親同意!之前母親去尋你,她連門都不讓母親進,這事怕是很難了!你身為人子,萬不能傷了母親的心,更不能幫着外人欺負母親!”
說完,見丁旭不應,又道:“怎麼,我說的不對麼?”
“不全對。”丁旭眸光一閃,認真道,“大哥,這件事你别管了!”
“你甚麼意思?”第一次見他反駁,丁捷吃了一驚,“你别糊塗,母親是我們的親人,隻有一個,妻子卻是可以再娶的!”
這話好不刺耳。丁旭想了想,也罷,這些事都需要了結,擇日不如撞日,他望着兄長,道:“我的意思是,我要出籍!”
出籍,即脫離原來戶籍,自立門戶之意,這是大不孝之舉。
丁捷變了臉色,“你,你為了女色,居然要抛卻家人,我要上告你!”
“大哥莫急,聽我把話說完。”丁旭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道,“我現在陛下身邊做事,稍有不慎,就會蹈罪,之前被人誣告進出青樓,你是知道的,還有你不知道的。”
他低了聲音,“朝中局面看似平穩,實則暗潮湧動。”
聞言,丁捷愕然,瞬間就記起了窦尚書,他的頂頭上司,愛女喪儀結束後已經複班,但人頹喪的厲害,連最挂心的立儲之事都不上表了。
“你的意思是……”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丁旭打斷了,“萬一我做事不利,被下獄受罰,那時很可能要連累家人。這是不行的,但隻要我出了籍,就無有此種擔憂。”
“都是一家人,何談連累不連累!”丁捷道。
“大哥,侄兒那麼小,你真忍心他字尚未認全,就被……”後面的話他說不出口,丁捷的臉卻是白了,谷王是陛下的親子,都被打斷了腿,要是自己的孩子獲罪,斷無生還可能。
丁捷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默默點頭,“阿旭慮的是!隻出籍事大,還需母親同意才是。你哪日回家,我跟你一同去見母親!”
他是再不要見她的!無法見了,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他就羞憤難當,但她到底是自己的母親,他又不能告發她,隻能避而遠之。
“此事麻煩大哥同母親說,弟實在不忍親見母親落淚。”他慢慢道,“你告訴母親,每月的銀兩我會按時送至,田莊也會不時看顧。”
說完起身深深行了一禮,“大哥,以後家裡就麻煩你多上心了!”
目送丁捷離開,丁旭再不耽擱,快馬加鞭趕到了金聖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