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市蜷縮在地圖褶皺裡,像被西南群山含在舌根的一粒薄荷糖。不知名的地殼運動給了這個小城市世界上最深的峽谷,洶湧的江水奔流不息,周圍險峻的山貌和豐富的動植物反而讓這裡成了聞名中外的徒步聖地。
遊甯在給喬禦樹介紹景點的時候甚至一度想放棄這個地方,“這裡要走兩天才能走完,中間隻能住在民宿裡。而且山路上還有蛇鼠蟲蟻,去年有對情侶被毒蛇追着跑了半座山。”
喬禦樹一聽見要走兩天不感興趣地應了一聲,直到聽說中間兩人要住在客棧裡,少年喉結突然滾動得像顆卡殼的彈珠,一時間挪不開眼。
遊甯試圖找回他的理智。“這個古城也挺好玩的,裡面有很多特色的花椒木雕,買了帶回去收藏。”
然而喬禦樹隻是點頭應了應,目光還是盯着那個峽谷不放。
“想去這?”他手指懶散地點了下喬禦樹看的地方。
“想!”喬禦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個搖尾巴的小狗。
“成。”遊甯從家裡的雜物間收拾物資。遊母聽說他們要去徒步,倒是很高興地收拾出來兩個登山包,黑色和紅色的兩種顔色交疊在一起。
“前幾年我和甯甯去徒步的時候帶的,質量還挺好的,一點都沒壞。重新去買還需要花不少錢呢。”
那個粉色的登山包一看就是女士款的,肩帶有點窄,最适合的做法是遊甯背黑色,喬禦樹背粉色,但遊母還沒遞過去,遊甯接了過來。
“我來收拾就好了,媽你去做飯,我想吃排骨了。”
兩人出門的時候遊甯背着鼓鼓囊囊的粉色登山包,在遊母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從容地帶着喬禦樹出發了。
等大巴車來的時候,喬禦樹忍不住目光向後瞥,遊甯低沉的聲音提醒對方注意看路。
“我不喜歡粉色的東西。”喬禦樹小聲地解釋,旁邊的高大男人點頭調笑,“沒事,喜歡也沒什麼。”
遊甯是真覺得沒什麼大事,喬禦樹卻生怕他誤會什麼,“我不嫌棄阿姨的東西,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隻是不喜歡粉色。”
“沒關系。”遊甯看他有些着急,又慢悠悠地補充,“你真是一個直男,不懂得粉色的魅力,像我這樣的猛男,最适合粉色。”
緊跟着他的少年終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喬禦樹很開心,周圍的一草一木他都覺得可愛。
峽谷的風有具體的形态,吹的人七零八落的。他第三次踩到松動的頁岩時,遊甯的手掌像鋼索般箍住他手腕。少年脈搏在皮膚下突跳,像困在玻璃罐裡的蜂鳥。
“小心。”遊甯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後面就讓喬禦樹拉着自己的登山杖跟着他走。
進入峽谷之後的山路他也覺得新奇,直到走了一個小時的腳底闆傳來鈍痛,他才有些體力不支地大口喘氣。
對比旁邊氣定神閑的遊甯,他的身體素質顯然要差一些。
遊甯站在下風口,兩指夾着煙,對喬禦樹癱坐在地上的姿勢發出無情嘲笑。
他姿态散漫地抽完最後一口,把喬禦樹身上的黑色雙肩包接過背在胸前,前後兩份沉甸甸的老母親的愛讓遊甯的身姿都臃腫不少。他在心裡嘀咕不是讓老媽少帶點嗎。
遊甯稍微撸起一點袖口,他人高,關節大,手掌卻修長幹淨,瓷白的手背上藏着脈絡分明蘊含蓬勃力量的青筋。
“走吧,拉着我。”遊甯朝地上的喬禦樹伸出手掌。
陽光被遊甯擋在身後,沒有絲毫的刺眼,伸手拉人的動作也十分随意,仿佛一切都不值一提,不必放在心上。
這個人,連溫柔也克制。
喬禦樹盯着對方的掌心有些恍惚,他汗濕的頭發粘在額頭,有些難受。遊甯從口袋裡抽出濕巾,蹲在地上任勞任怨地對喬禦樹一通亂抹,像照顧玩耍歸來的小屁孩。
遊甯的目光認真,喬禦樹卻慢慢軟成一灘水,他的手掌被遊甯的大手包裹,身上空無一物,很輕松地跟在對方身後,腳底的疼痛也飛走了,隻有看着前面人的視線越來越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