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山路裡穿行，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一個最佳的觀景台，前邊就是山的峭壁，兩邊陡峭的山路讓這裡架不起橋，也不值得建索道，隻供行人通行倒是可以。他們下方是擁擠的人群，這個據說是遊甯小時候發掘出來的秘密基地倒是安靜。

站在這裡，首先感受到的是聽覺和觸覺。潮濕的水意撲面而來，轟隆隆的像雷霆一樣振耳的水流聲讓喬禦樹睜大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奔騰的江水在狹口處驟然收束，積蓄的勢能在沖出時徹底爆發，水流幾乎像是噴湧而出，有力地沖刷着峽壁。黃色渾濁的水沫四散着飛濺，喬禦樹甚至感覺自己的面頰和睫毛都凝滿腥鹹的霧網。

兩人還算鎮靜，下面的遊客則發出陣陣驚呼，每當浪頭拍上狹壁，都忍不住倉皇後退。

“壯觀嗎？這就叫濁浪排空。”正在教導語文的遊老師不懂聲色地扶住喬禦樹，防止他站不穩，他靠近喬禦樹耳邊，頭發被風全都吹到腦後，露出鋒利俊美的眉眼，遊甯扯着嗓子喊，。“你看在大自然面前，人有多渺小多無力。現在随便一個浪花把人卷進去，下一秒就屍骨無存。”

他的目的是想讓喬禦樹認識生命的可貴，但對方卻興緻勃勃地俯下身子，對遊甯的提示絲毫不在意。

“從這裡跳下去怎麼樣？”喬禦樹突然扭頭看向遊甯，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的人以為兩個傻帽在這裡相約殉情呢。

遊甯半晌說不出來話，他暗罵一聲，咬緊腮幫，額頭青筋直跳。兩手緊緊鉗住喬禦樹纖弱的肩膀，将他身子推出峭壁。

“好啊，你跳，你不是想跳嗎？從這裡跳下去，都不用落水。”遊甯的聲音像在宣讀屍檢報告，“你會先撞上第三級階地的鈣華岩，山壁上凸出來的石頭就能先把你的肚子劃爛。落入水中屍骨無存還好，被人撿到屍體，你這漂亮的小臉蛋上已經基本上沒有肉了，連為你立墳墓都省了。”

遊甯心裡怒火滔天，這位對他感情狂熱的喬學長對世界的态度卻寡淡的可以，甚至上輩子也一直保持着瘋癫不要命的态度，怎麼也糾正不過來。

“也不要指望着好運掉進水裡溺死，江水的泥沙會堵住你的口鼻，流進你的肺裡，你連快速死亡都達不到，隻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腥鹹的水沫打在喬禦樹臉上，他的臉上帶着對死亡的蒼白恐懼，但随着遊甯的描述，沉浸在死亡的想象力，眼睛卻流露出隐隐的渴望來。

喬禦樹閉上眼睛，掩蓋住自己的思緒，扭頭蒼白地張嘴，“我錯了，甯甯。我不想跳下去，我想活着。”

遊甯的眼睛充滿說不出來的意味，他的雙手像鐵鉗一樣牢固，抓的喬禦樹生疼，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小臂上，生怕手上的人真的如他描述的掉落。

随着喬禦樹的話音落下，遊甯拉着喬禦樹下來。兩人遠離這是非之地。

空曠寂靜的山路上，遊甯沉默無言，腳步極快，背着兩個大包也不減速度，跟在後面的喬禦樹也知道說錯話了，小心地快步跟着，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突然，遊甯停住了腳步，跟在身後的喬禦樹額頭撞在粉色登山包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不要死。”遊甯低沉疲憊的聲音響起，“不要自殺，我會救你的。”

一股強烈的酸澀湧向心頭，那顆明明已經在跳動的心髒，還能為眼前的這個人更加熱烈一些，喬禦樹的眼眶一熱，他将頭抵在登山包上面，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

沒人能救我，沒人能救我。

遊甯能感受到那些絕望的情緒，但他不敢回頭。

總有一天喬禦樹會明白，世界上不是隻有愛情一個選項。總會明白，每個人都有可愛的性格，你能愛上這個人，就能愛上另一個人。

一時的相愛抵不住萬難。

走了大半天的路，遊甯帶着喬禦樹吃了景點裡面有名的小吃，大概下午四點，就帶着他返回了預訂的民宿。

民宿的老闆笑着說今天晚上會舉辦篝火晚會，讓他們兩個大帥哥一定要來參加。

清溪有不少少數民族，遊甯家本身就是後面搬過來的，他對這些也不是很了解。今晚的篝火晚會就是其中一個穿着藍白交織的少數民族服飾的年輕人組織的。

高大的篝火明亮炫目，衆人圍在一起，手拉着手跳舞。穿着少數民族服飾的姑娘銀飾在火光中叮當作響，他們的影子在石牆上交疊成優雅的鶴。

燃燒的松枝在遊甯眼底爆出一串藍紫色的光斑，遊甯低沉的情緒在衆人的歡聲笑語裡慢慢緩解，他扭頭看向旁邊的喬禦樹，對方察覺到他的目光，立刻看向他，眼睛裡充滿柔軟的笑意。

夜風卷着未燃盡的火星升向星空，遊甯的掌心被柔軟的手指勾了三下，直沖心底的癢意讓遊甯忍不住嘴角勾起，他捏緊喬禦樹的手，不讓他再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