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聰明,遊甯。”沈系客觀評價地說:“但是聰明總被聰明誤,你不可能永遠成功。”
他不再執着于勸解遊甯,沉吟片刻,“你說的也有道理,和喬先生關系最密切的就是母神,核心極有可能被放在祂的身上。我可以幫你,你被母神發現身份暴露的時候,撥我的通訊器,我能幫你抵抗一次母神的攻擊,你要盡快逃出去。”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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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一如既往的清冷,寒氣從大理石縫隙裡滲出來,遊甯踏步走在光滑的地面上,空蕩的走廊裡隻有他的腳步聲回響。
穹頂垂落的銀紗幔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後面斑駁的壁畫
“遊甯?乖孩子,你來這裡幹什麼?”空靈的嗓音從巨大的圓柱後流淌而出,母神赤足踩過地面,裙裾掃過之處綻開漂亮的花,祂聖潔的面龐上帶着天真的好奇。
“母神大人,我想請您幫我救治一個人。”遊甯單膝跪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對方,半邊的陰影恰好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
“誰?隻要是我的子民,我都願意伸出援手。”母神歪頭輕笑,指尖撫過圓柱上的浮雕。
“是的,他是您的子民,是一個還不大的孩子,因為出任務受傷,被感染了,想請您救他一命。”
母神的微笑凝滞,祂疑惑地看向遊甯,聲音中帶着一絲冷漠和疏離,“乖孩子,你不知道嗎?現在已經被感染的人類是救不回來的。我很遺憾,但是我也無能為力。”
遊甯跪在原地,并沒有動彈,“母神您……”
他還沒有開口,身後就傳來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祂可以,母神可以救他。”
遊甯的視線裡出現一雙鞋子,很快,對方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不要跪,遊甯,不要跪。”喬禦樹聲音發顫,指甲深深掐進對方小臂。他看着沉默的遊甯,不知道為什麼,酸澀湧上心頭。
是因為看見對方被自己設定的代碼掙紮嗎?
是因為看見他無奈隻能跪求别人的窒息嗎?
他不知道,隻知道刺痛感從心底彌漫。
遊甯順着他的力道起身,他個子比喬禦樹高,低頭正好對上對方的臉。那張一貫绮麗的臉上,比以往多了些拘謹,眼神中也透露出不安和深深的憂慮。
他移開視線,對着母神的方向,啞着聲音開口:“母神大人,趙淩耀是我們隊最小的隊員,如果您有辦法救他,我願意為您獻上一切。”
“不要說了。”喬禦樹低聲懇求, “我可以讓媽媽幫你,遊甯,你不要說了。”
“你可以嗎?”遊甯看向喬禦樹的目光中帶着審視和不信任。
然而喬禦樹卻突然笑起來,露出犬齒的弧度像隻乖巧的幼獸,“可以,如果我能救趙淩耀,你要和沈系分手,和我在一起,好嗎?”
遊甯定定地看着喬禦樹,凝視着對方眼底瘋狂生長的期待,慢慢點頭說好。
喬禦樹隻覺得心中又快活起來,沈系一定是不重要的,遊甯可以随意地抛棄他,太好了,遊甯不喜歡沈系。
他這麼想的時候,全然不覺得自己也是不重要的那個。
“小樹,你在說什麼呢?”母神陰冷的聲音響起,“被感染的人類是救不了的,小樹,你忘記了嗎?”
喬禦樹身體劇烈顫抖,卻死死攥住遊甯的手指不願松開。過了好一會他才松開手,戀戀不舍地将遊甯往殿外推:“你先出去,我跟媽媽說幾句話,很快的,很快我們就去救人。”
待遊甯走後,他才緩緩轉身,膝蓋重重磕在地面上:“媽媽,你去救救趙淩耀吧。”
“小樹,你在做什麼?你知道媽媽不可以那麼做。”母神輕聲說着,饒有興緻地變出之前的鞭子,“我知道了,你是來和媽媽道歉的對嗎?你已經知道錯了是嗎?”
鞭子破空聲撕裂空氣的刹那,喬禦樹本能地蜷縮起身體,舊傷未愈的脊背重重撞在地面。皮革鞭梢裹挾着幽藍電光抽在背上,疼痛如電流般竄遍全身,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懲罰。鞭子破空聲響起的刹那,
但是這次他沒有一點難過,他不由自主地笑出聲,帶着血沫的嘴角揚起瘋狂的弧度,無盡的勇氣從心底滋生出來。
“媽媽,您可以的。” 他掙紮着撐起身體,染血的手指死死摳住地面的紋路。第二道鞭影呼嘯而至,在他左肩炸開一片血花,卻沒能撼動他分毫。
眼前浮現出遊甯跪在神殿時低垂的眉眼和沈系挑釁的目光,這些畫面像灼熱的和火焰在他意識深處奔湧,将恐懼徹底灼燒殆盡。
喬禦樹艱難地擡頭,血水順着額發滴落在大理石上,暈開深色的痕迹,他倔強地和母神直視,說話的聲音裡帶着蠱惑:“隻要您想,您就可以治好趙淩耀。”
他在設定這個世界的時候,給母神的代碼是最高指令,隻要祂想,祂可以在這個世界得到一切的金錢、至高的權勢和無與倫比的地位。
區區感染,不過是可随意修改的參數。
母神的動作停止下來,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不乖的孩子,祂僵硬的大腦第一次如同人類般開始思考,那雙被設定為完美無缺的眼睛裡,此刻竟翻湧着人類才有的困惑與惱怒。“你這麼喜歡那個孩子嗎?可我覺得那個孩子并不喜歡你。”
喬禦樹低着頭,劇痛讓他眼前泛起密密麻麻的白點,脊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進滾燙的鐵砂。
他想開口反駁,但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喉嚨裡隻能發出含糊的嗚咽,隻能擡頭迷茫地看向母神,不記得自己回應了什麼,恍惚間,他看到母神緩緩點頭,銀色裙裾掃過地面。
“好,那我試試。”接着卻在末尾突兀地接上一段低語,“不過小樹,沒有人會愛你的。”
喬禦樹癱倒在地上,嘴角卻依然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