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啟程,不過一溜煙的功夫,兩人行出千裡。
依舊是荒原。
破陣卻停下了,長廉看了一圈,四無人煙。
“鳳來閣?”長廉甚至擡頭看了看天上,依然是空無一物。
蓐收悠悠走過去,一聲悠揚的哨聲響起,在空曠的荒野上回響。許久,長廉面前立起來兩跟石柱。
石柱“刷”地一聲打開,中間的部分有如浮光躍金。
這是一面屏風,屏風之後,就是鳳來閣。
“走吧。”蓐收招呼道。
“如果依靠靈空間相連進入,為什麼不把進入的靈空間放到你家裡?那樣不是更安全麼?”長廉跟着蓐收透過那金色的浮光。
“家裡的通道老東西要用,我隻能帶你直接到這裡來。這是一個巨大的結界術法,将鳳來閣在荒野上隐去了。因此若非收到邀請,否則絕對找不到這玩意在哪。”蓐收說。
長廉跟着進去,才看清了所謂“鳳來閣”。
無啟土地上的東西,建築風格卻完完全全是長安的,說是更高的華清樓也不為過。
八角合蓋的樓,中間一個圓台。樓有三層,每層都設有雅間,供貴客玩樂。
暗紅織金的綢緞從頂上垂下來,暗香萦繞。這裡的仆從穿着皆華麗,卻又不像長安,而是搖光服飾與東夏服飾之結合,過于暴露的衣衫和繁複的刺繡,配色盡是豔麗的色彩撞擊。
女孩們盡是無啟本地人,被淩厲的寒風雕出的面容精緻無比,那深邃的灰藍色眼睛仿佛有攝人心魄的能力。
長廉的第一印象是,不像是典拍場,反倒像是青樓。
“這裡怎麼樣?”蓐收不知從哪找了個面具,往臉上一扣。
“無啟人的眼睛顔色很豐富。”長廉隻回答。
“灰藍色眼睛的女孩都是爾是一族的遺民。十五年前,爾是部與狐岐部開戰,爾是族大敗,狐岐的主子下令屠城,幼子過馬鞭者皆殺之。那場屠殺發生時,她們都沒開始記事呢。”蓐收悄聲道。
“她們的眼睛記着種族呢。”長廉說,“我們往哪去?”
“别急,還沒開始。整個無啟最有名的煙花地兒,你不試試酒麼?”狐岐說着,目光落在長廉的壺上。
離開稷城的時候,長廉的壺裡裝的的确是酒。一想起往事,就得伴着一盞淡酒入眠。
“走吧,試試,今夜所有開銷,我包了。”蓐收說着就把長廉勾去了。
從一樓上了二樓,一個黑裙的女人過去了。那熟悉的茉莉檀香味吸引着長廉回首,隻那一個背影,他認出了那個人——榻月。
“你認識?”蓐收順着目光看過去:“哦,那是榻月,常客了。”
“常客?”長廉重複道。
“要叙舊?可得待會。”蓐收說着給長廉塞了一塊金子:“咱們先去搞個包廂。”
長廉接了過來,不必問。他是蓐收家族的,老家主一定會來,他沒法驗明身份,隻能讓長廉去。
他們選在在二樓的屋子,那屋子裡就一面屏風,兩把椅子,一張茶桌。面對着中央台子開了一扇窗,供人坐着。
兩人坐定,仆從将酒與肉送了來。
長廉透過窗戶看着下面,剛才來來往往的人都坐定了,綢緞拉了上去,燈光陡然變冷。
一下子從煙花場所變成了會議大廳。
一陣鼓聲響過,一個男人走上台子。
“鳳來閣來鳳,承蒙諸位厚愛,今夜雅集,願各位皆有所獲。”
他微微欠身,笑意不改,目光緩緩掃過台下。那些或戴着面具、或閑散倚靠的貴人們,沒有人真正專注于這場典拍,他們要的,是攀比,是權力交換,是在這座城中為自己争得更多籌碼。
仆從端着黑布覆蓋的寶盒步上高台,在光影交錯的映襯下,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穩。
鼓聲又一次響起,拍品一件件端上。随着一次次叫價,樓中的氣氛逐漸被推向高潮,然而長廉卻沒有再去關注那些玉器、金飾,甚至是某些“特殊”拍品。
長廉一扭頭,卻發覺蓐收目光不在場上,而在對面。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另一個“蓐收”就坐在對面,面容年輕,除了耳邊的銀蛇墜子,與身邊的蓐收一般無二。
隻是對面的包廂裡頭,美女如雲。有人給他按肩,有人坐在他懷裡,還有的在一邊剝着葡萄。
“這季節哪來的葡萄?”長廉道。
“隻要你有足夠的錢,就可以雇足夠的人為你調節葡萄田裡的溫度和濕度,别說葡萄,葡萄酒都給你釀出來。”蓐收移開眼睛,順手抓了酒杯。
這時下面上了一對酒樽,那邊的女人咬了老家主的耳朵,那小老頭一高興,給她把酒樽買下來了。
“他們拿家族的孩子當掙錢的傀儡,然後把賺來的錢打成首飾佩戴在賤人身上。”蓐收的話猶在耳邊。
“隻要你有足夠的錢,還能找了無數長相清秀的男孩子打扮成美女的模樣。”蓐收不冷不熱來了一句。
長廉這才意識到:“都是男的?”
“嗯哼。等會兒中場休息,不出意外他們應該要來核驗身份。”蓐收說,“你把金子放出去押着就行了,什麼都不用說。沒出事之前他們不會多查來曆不明的有錢人。”
說完,蓐收起身,最後看了一眼對面的老家主:“我出去一趟。”
事情進展沒那麼順利。
長廉給出了金子,門外的仆從卻面露難色:“實在抱歉,今日情況特殊。我們需要對您進行一個檢查,請随我來。另外,您屋子裡的另一位呢?”
“他有事,待會來了我再告知他。”長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