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蓐收這才走了過來,得意道:“但你會和你那廢物父親一樣,此後餘生都會被囚禁在暗閣直到後代誕下。放心,這個餘生不會太長。”
少年望着老蓐收,眼裡滿是譏諷。
鳳來閣的樓頂忽然打開,滿月的光輝照進來。
“你在等這個吧?他還告訴了你如何赢我麼?可惜了,你已經廢了。”老蓐收笑道,全然是一個赢家姿态。
這是他們這群強行續長生之人的常态。每年都必須來這裡取一味秘藥,否則就會迅速衰老,三年拿不到就會死。
在他們服藥前夕,是最脆弱的時候,當滿月的光輝落在他們身上,就會失去一切法力。
這時門外傳來侍從的聲音:“金神大人,‘權杖’即将登場,需要我為您拍下麼?”
“可以,不管多少錢。”老蓐收回應着門外之人,轉瞬又合上了結界。
這時才想起移開屏風,但那邊的客人消失了,隻剩下長廉一個人躺在地上,藥效已經過去,他試了很多辦法,都沒辦法解開手上的束縛。
長廉暗暗罵了無數次,從此記住了一個教訓——
不要輕易招惹一個金行的神遺。
老家主将兩人扔在一角,等待‘聖杯’的到來。
侍從擡着“聖杯”來時,對這滿屋子屍體視而不見,仿佛已經見怪不怪。
金杯乘着鮮紅的液體,老家主輕輕一聞,沒有一樣,卻還是不放心,望向身後兩人。
找個人先試試。
長廉一看就知道自己又得遭殃了。果不其然,老頭将“聖杯”送到他面前。
沒有旁人的協助,但他直接重新煉制了那些長劍。弄出一根空心的管子和一鐵片,鐵片撬開長廉的嘴,然後以鐵管直直送進去,再然後,老家主倒了一些液體進去。
冰涼的液體剛一進口長廉就知道是什麼了。
是血,不知道誰的血。
伴着濃郁的腥味,但管子直通咽喉,他連吐出來的機會都沒有,隻能忍受着這種奇怪的味道,咽了下去。
見長廉隻是被難聞的味道弄得痛苦不堪,并沒有什麼别的症狀,老家主才放心的喝下了那杯血。
他沉默了片刻,卻隻聽到一聲平靜的、毫無感情的甚至有些冷淡的話語。
“殺了他。”是蓐收說的。
下一刻,銀蛇貫穿了老家主的心髒。
少年冷冷看着這一切的發生,以金線重塑經脈,直到慢慢站了起來:“金神家族的法器,會選擇它的主人。”
他撿起長岱刀:“我不先露破綻,你會上當麼?擋了家族百年千年的老東西,你早該死了。”
說着再次将劍長岱刀刺入他的心髒,轉動刀柄,徹底摧毀了他的心髒。
“好樣的,好孩子,帶着家族的詛咒活下去,我在地府等着你。”老蓐收說一句話吐一口血,他的容顔在迅速衰老,直到那面容堆積什麼都看不清楚。
銀蛇化去血迹,又化作耳墜,安靜伏在蓐收左耳上,他脫下外衣扔在老頭身上,冷淡看着面前的人,道:“他們都在等着你。”
蓐收轉向長廉,輕輕一個響指,那鐵片終于化去,長廉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幾道紅痕,還有幾處磨破了皮。
“還有最後一樣。”蓐收說道。
長廉跟着來到窗前,随着鼓聲響起,台上的主持人揭開了黑布:“最後一件——滄琅石。”
然而,随着黑布掀開,下面一無所有。
場内的人猛地躁動起來,像是春天草地裡的蚊蟲般嗡嗡的吵得人頭疼。
但聲音在慢慢沉下去,微風送來血腥味。長廉才發覺,在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那些灰藍色眼睛的女孩手執短刀,悄無聲息地抹掉了一個又一個家主。
那些家主生前無論面容多麼精緻,多麼年輕,像是二十多歲的青年。都在死亡的一瞬間化作畫皮,滿是皺紋和斑點的皮膚松松垮垮地挂在骨頭上,似乎是為了給死者最後的體面。
一個又一個的錢來貴族,死在這場悄無聲息地暗殺裡。
直到有人大喊一聲:“殺人啦!死人啦!”
那些一直存在的蚊蟲聲猛地炸開,人們開始逃亡,卻發覺大門都已被鎖上。
與華清樓那時一樣。
台上的主持人看了場子裡一眼,表情蹭地一變,猛地化作烏鴉自樓頂飛出。
緊接着,樓頂猛地合上,外邊的腳步聲亂得像是在逃災。
蓐收拉起長廉,向着牆邊倒去。
長廉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到了外面。
那竟然也是一扇“門”麼,通往外面的樓。
豹子破陣還在等着。
“這些人都要殺掉麼?”長廉擡眼,方才那個屋子裡的就是榻月,也是榻月為他解決了那個藥物作用。
榻月生意做得大,太華飛舟所有船主都認識她,無啟這種能吸引權貴的聚會她會來,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這裡可沒有無辜的人。”榻月黯然一笑,“滄琅石失竊,兇手還布下一場大火,一些人沒逃出來,很遺憾。鳳來閣就從就是傳說中的東西了,想再建一個這樣的典拍場可不容易。”
榻月語氣不疾不徐,幾句話就安排了别人的命運。青帝這些年愁着西部的分裂勢力,絕不會允許再建一個這樣的東西。東夏素來是不喜歡這樣過于奢侈的東西,隻剩太華了。
“這裡的損失算我的,日後可以在太華重建鳳來閣。”蓐收說着,一點術法引起,身後的閣樓陡然起火。
“一點小錢,不過重建的事可得麻煩你了。”榻月照常笑着,像是應付着平常的客人。
但他們之前的熟悉程度,很顯然為了今天已經等了很久。
聞言,長廉已經了然。他對别人的恩怨沒有這麼大的好奇心,何況如今看來,恩怨已休。
榻月的身後,那些灰藍色眼睛的女孩正離開火場。百年千年之後,這裡的一切都會随風而散。本就是人迹罕至的荒原,在新的鳳來閣重建之前,它都隻是一個傳說了。
遺址不見,舊客皆亡,隻剩活着的罪魁禍首,聽旁人說着轉了千百次的傳言。
“那群灰藍色眼睛的女孩呢?”長廉看着她們走過來,他說過,這群人的眼睛記着種族呢。
沒人能輕易忘記過去的仇恨,那仇恨化作執念,支撐他們走下去,等仇恨的火焰熄焉,這些人也就死了。
“我會把她們帶回長安。”榻月道。
“辛苦了。”長廉道。
榻月颔首,随風消失,荒野之上隻剩長廉與蓐收。
“你說殺死衛青的兇手會來。”長廉看向蓐收,“他人呢?”
蓐收将長廉的玉刀和長劍還給他,而後将玉刀握在他手中,刀尖指向自己:“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