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抿着嘴笑了,方才心中積壓的委屈和憤慨似乎都消散了,一股爽快的舒朗自心底緩緩溢出,唇角也不自覺微微挑起。
若不是因為此刻她實在不宜笑出來,所以在極力壓制,恐怕他此刻早已經幸災樂禍的笑出聲了。
當真是好好笑,果然還得是景行,能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種虎狼之詞,看着賢妃和皇帝氣得發青的臉,楚靈的心中簡直是要樂開了花。
這樣話,也就隻有景行敢說了吧,恐怕皇帝和賢妃至今都不曾想到過,他們今日的發難,其最終的結果竟然會是自搬石頭砸腳背的結果。
這邊的景行依舊是一臉淡漠,挑眉反問賢妃:
“無禮?本王是否無禮自然是由陛下定奪,賢妃每日如此操勞,怕是已經老眼昏花,無法分辨有禮無禮了吧?”
呃......楚靈古怪的憋着笑,幾乎要忍出内傷來了,她實在是沒有想到,景行字字句句都戳在賢妃的心窩上。
世間之大,還有什麼是比說一個女人老更惡毒的詞嗎?更何況是對着宮中女子的,所謂紅顔彈指老,未老恩先斷啊。
恐怕在這個世間上,沒有女子會比宮中女子更怕老吧。宮裡的女人常常都是人比花嬌,雖然都說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但是說到底,宮裡的女人又有幾個不是以色事人呢?
所謂色衰而愛馳,就更是亘古不變的道理了。
縱然是如今得寵如賢妃這般,定然也是懼怕自己哪一日就失了恩寵的,君恩本就涼薄,這世間又有幾個女子不懼怕老呢?
景行這一言,可謂是直接紮進了賢妃的心窩肺管子裡了,縱然楚靈和賢妃之間,如今已經是橫亘着不可調和的矛盾,但同為女子,楚靈卻也對賢妃生了一絲恻隐之心。
看似烈火烹油的賢妃,其實才更加是身如浮萍。方才皇帝那一番下意識就說出口的涼薄之言,就更是顯出皇帝的涼薄和不可依靠。
所以,賢妃今日示人的這一面剛強,怕也是她自己用以自保的外殼,越是在意,所以越怕失去。
比起賢妃,似乎自己就更加幸運了些,雖說她自小失去雙親,但上天究竟又是用另外一種方式償還了她的穩定和依靠。
更何況,比起宮裡那一處四方四角的天,還是宮外的一方天地更加遼闊和自由。
那處宮牆,鎖住的又何嘗不是那些青春少女絢爛的一生呢。
剛一回過神來,楚靈就聽見久久沉默的皇帝終于開口說話了,聲音喑啞,難辨喜怒。
“皇叔如此,是徹底不将朕放在眼中了嗎?”
景行抿唇一笑,雙手負在身後,竟是一步一步向皇帝走去,皇帝似乎也并不覺得意外,雙目亦如利刃一般盯着人。
景行和皇帝的距離,原也不過隻有幾步之遙,是以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景行便已經走到皇帝的身前。
皇帝也站起身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一拳,但是四目相對之間的電光火石,卻是在這一刻怦然相撞,無形的對峙和交鋒在兩人之間緩緩滋生出來,逐漸生出濃重的火藥味。
景行看着皇帝分明冷厲的眸子,倏然一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陛下若是再找阿靈的麻煩,那麼本王不介意讓您給我下藥一事公之于衆,若是滿朝文武都知道了陛下的真面目,你猜猜會發生什麼?”
皇帝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漆黑的眼眸中被漫上的驚慌所取代,随後便被皇帝極快的壓制下去,看着景行洞若觀火的眸子,皇帝強自鎮定,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絲毫不掩飾其中的驚訝:
“你竟然知道!”
景行意味深長的笑了:“陛下覺得呢?”
皇帝不再言語,隻定定的看着景行。此時此刻,景行的笑在他的眼中不啻于鬼魅。景行也不着急,隻任由皇帝幾乎要冒火的眸子盯着自己。
“你想要怎麼樣?”
皇帝的聲音如三九寒冰一般。
景行微微一笑,挑眉看向人:“本王若當真想要怎麼樣,就不會等到今日了,隻要陛下願意息事甯人相安無事,本王自然也樂見其成。”
此言一出,皇帝的瞳孔微縮,像是回憶起什麼事一般,神情複雜的看着景行。
仿佛是許久之前,也是面前的這個男人,在一個深夜砧闆神色複雜的看着自己,最終放棄了他當年唾手可得的皇位,扶持自己走上了這個位置。
這一刻,皇帝的心境極為複雜,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眼前這個明明應該是對自己恩重如山的人,卻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短兵相見的地步?
沉默了片刻後,景瑞緩緩吐出一口氣,幹笑了一聲,勉強扯了扯嘴角,勾出一個僵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