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冷笑一聲,對弟子們說:“沒出息的東西,叫他有什麼用,以為老頭子我不敢連你們幾個一塊打?”
沈長微無可奈何地笑笑,對眼前這幅光景習以為常,他擺手,示意弟子們先出去,接着回頭,對老頭一臉正色道:“我有正事。”
老頭見他神色認真,便也沉下臉來,揮了揮手,幾個青衣弟子如蒙大赦地退了下去。
沈長微這才開口道:“方才有弟子從蜀中傳來加急的雲蹤符,稱在卓山附近撿到了一個人,身中劇毒,靈脈盡碎,情況怕是不容樂觀。”
老頭聽後松了口氣:“我還以為多吓人的事……怎麼,你要趕去?”
“急什麼,你先聽我說完啊。”
沈長微拍了下老頭架在臂彎處的拂塵,惹來一個瞪眼。
“聽他描述,那人手上傷痕同我們那日所見十分相像。”
他說着攤開了手,上面俨然一塊留影石,露出一隻黑青的手掌,掌心上密密匝匝全是細小的血洞。
“不過有所不同,他隻在手指處有。”
老頭深深皺眉,摸了把下巴上的白須,問道:“那依你所見如何?”
“不好判斷,”沈長微說,“蜀中與此處相去九百餘裡,若是同一幫人所為,這手未免也伸得太長。”
“近來妖祟作亂,未嘗不是大妖幹的,又何必懷疑人。”
“我也不想啊,可這不是親眼目睹了麼?”
“我警告你,你可别糊塗啊!”老頭吹胡子瞪眼,“外邊那些殺來殺去的糟粕事皆與我良藥谷無關,咱們隻負責救死扶傷,少把自己牽扯進去,正所謂亂世的生存之道——”
“哎呀我知道,整天翻來覆去就這幾句話。”沈長微打斷他,“不過這次蜀中我非去不可,性命攸關的大事,把你那傳送符給我一用?”
老頭鼓起腮幫盯着他,不說話。
沈長微樂了:“這有什麼好舍不得的?你是沒見那血書,晚去一點人都要死了。而且我也不确定,這樣了還能不能救回來……聽聞是奇毒。”
“你乘影鶴速度上有什麼區别?不就是怕空中風大吹得你臉疼,整天什麼一樣,可緊着你那張臭臉。”老頭嘟嘟囔囔,最後還是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啪”一聲拍到沈長微手上,“花的又不是你的錢,你當然不心痛。”
沈長微美滋滋收下那張傳送符,笑着對老頭道:“好師兄,你怎能這樣說我,給你帶蜀酒回來,總行了吧?”
他話音落下,注入一道靈息,将手中符紙撕開,周身風起雲湧,空間扭曲幾瞬,白光一閃,身形便消失不見。
“誰知道你要幾時才會回來!”
老頭震耳欲聾的大吼飄蕩在變形的空間裡,一路伴随他到了卓山。
天上下着大雨,沈長微雙腳落地便被澆了個渾身濕透,山風刮過,帶來幾絲冰涼。他有些後悔未曾問清情況就匆忙趕來,以至于油紙傘也沒捎上一把,淨身符又舍不得用。
像他們這般的醫師,并不會什麼護身術法,靈息的運用僅僅隻限于替人療傷或使用咒符,而咒符師隸屬奇門遁甲一脈,向來難以修出正果,故而世間少有,因此咒符價格頗為昂貴。這也是他師兄緊着那張傳送符舍不得給的緣由。
遠遠有一青衫人從山上跑下來,看着步履踉跄,像要摔倒,他一邊跑,一邊大喊着:“小師叔,這兒,小師叔!”
沈長微眯起眼睛,擡手遮雨,直到人跑近了,他深深歎了口氣,道:“你怎也不撐傘?”
那人嘿嘿一笑:“我着急嘛,怕你找不着我。”
沈長微忍住在他腦殼上敲個爆栗的沖動,從袖中抽出來一張淨身符,沾了點雨水,一掌拍到他腦門上。
“帶路。”
“别啊師叔,我用不着。”
青衫弟子說着要把腦袋上的符扯下來還給沈長微,剛一動作,便感覺屁股後面被人輕輕踹了一腳。
“少廢話,給我帶路,沒看見你師叔我要被淋死了嗎。”
“哦。”弟子委屈了一瞬,接着又歡快起來,“師叔你人真好,怪不得大家都喜歡你。”
“廢話,”沈長微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我能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