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岑洲看到通話時,正在老宅與父母吃飯。
屏幕閃爍,他沒什麼情緒地劃掉,榮蘊宜見狀,問出同聞老爺子一般無二的問題,“和小隐吵架了?”
沈岑洲不置可否,“怎麼這麼說。”
榮韫宜笑,“你給小隐的備注一直是寶寶,小隐害羞你都不肯改,剛剛就聞隐兩個字,不是吵架是什麼。”
寶寶兩個字實在難以入眼,沈岑洲在病房就改了備注。
他不準備提失憶,便也沒有否認。
見他默認,榮韫宜稀奇又擔憂,看了眼身側丈夫,沈岱峥眉宇皺起,“聞家和車禍有關?”
“車禍暫時沒有異常。”
沈岑洲揚起一側眉,語氣跟着納罕,“夫妻吵架,不正常麼。”
看他還有心情玩笑,榮韫宜沒好氣瞪他,“别欺負小隐就行。”
說着又提起往事,“你娶小隐那會兒跑了幾趟約翰内斯堡,當時你爸都擔心你帶個黑珍珠回來,誰知道你是聯系了聞老爺子。”
約翰内斯堡。
南非。
聽到聞隐口中白月光可能的落腳點,一直沒調查過真僞的沈岑洲難得有了些興趣,唇角輕掠,“黑珍珠不好?”
他随口一問,沈岱峥擰起眉,榮韫宜也想岔。
蓋棺定論,“你别犯渾對不起小隐。”
榮韫宜又催他快給聞隐回話,沈岑洲飯後去到沙發,撥了回去。
接起很快,卻不是聞隐。
“岑洲?小隐今天來看我,落了手機在這裡。”
老氣橫秋的和藹聲音,沈岑洲想起秘書報過的聞隐瑣碎的家庭鍊條,眉頭微牽,“爺爺。”
對妻子的長輩,他态度同對自家一般無二,“我和小隐去拿。”
聞世崇笑了兩聲,“我找秘書送過去。”
又客套幾句,再出聲似乎才露了真心,“小隐從小嬌縱,不會關心人,别和她計較。”
沈岑洲眼睑微垂。
他一次沒接聞隐的電話,沈聞兩家都猜測兩人有了矛盾。
他無聲輕哂,失憶前他對妻子是怎樣一副上心姿态?
沈岑洲有些不耐,脾性不顯,“我和小隐很好。”
通話結束後屏幕又亮起,陌生來電。
他有所感般接起,果不其然,“沈岑洲。”
嗓音清冽,他一息想起若有若無的苦橙味。
沈岑洲并不喜歡聞隐連名帶姓喚他,沒來得及糾正。
她叫他名字,無論什麼态度,什麼情緒,聽起來,都像在撒嬌。
昨晚在浴室,冰冷的水落下時,耳邊恍若響起的,正如此刻。
沈岑洲情緒不顯,去到陽台,帶着冷意的風撲朔作響,吹得人生燥。
“聞小姐,”極客氣的稱呼,“怎麼?”
聞隐塌在浴缸裡,臉蛋被蒸騰得發紅。
耳邊嗓音一如往常,聽了幾天不熟稔的稱呼還是沒有習慣。
沈岑洲婚前都沒有叫過她聞小姐,第一次見面,看她上不得台面的算計。
面色溫和,“小隐,我得罪過你麼。”
随後,站在聞氏的地界,居高臨下發号施令,“查。”
聞隐回神,耷在浴缸邊緣,頭一次對結果有些沒底。
“幫我聯系克萊默。”
鮮少同聯姻丈夫低頭,她主動撥去電話語氣都像高高在上。
聽到一聲輕笑,“為什麼?”
聞隐與他講道理,“我們是盟友,這是你失憶前就答應的事情。”
盟友兩字加重,沈岑洲不可避免想到她講過的,聯盟的始終。
他嗓音很淡,“聞小姐聽過過河拆橋嗎?”
聞隐大腦慢半拍地轉動。
她聽出沈岑洲的意思,他不在乎聯盟的理由,也不願為這個聯盟善後。
并不算太出乎意料。
婚後沈岑洲對她予取予求,多少帶點不想睡沙發的意圖在。
現今她咬死兩人分房,又編造謊言。
若她說的聯盟是真的,必定對他現在的反應嗤之以鼻。
可她自己也清楚,病房外急趕出的謊言很難稱毫無破綻。
她一開始就沒準備沈岑洲信十分。
她要的是他的不在意。
無所謂應下謊言,不在意事實真僞。
她才好脫身。
如今得償所願,聞隐還是避無可避對沈岑洲急轉直下的态度氣惱。
她咬着牙:“即使不為聯盟,沈聞兩家聯姻還在。”
沈岑洲語氣寡淡,“需要幫忙回顧沈聞兩家的合約麼。你父母在聞氏揚眉吐氣,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勞。”
“聞小姐,”他輕聲補充,“在商言商,不要貪多務得。”
聞隐被他的說教激得一踢,水珠四濺,洶湧波濤。
劈裡啪啦的水珠落回去時穿過手機傳到另一側,錯覺眼淚掉到水中的響動。
沈岑洲指尖收緊,身體比意識先一步悸動。
腦海辨别出聲音緣何時,他不及反應,對面切齒的“去死吧你”已經穿梭而過,心髒驟然冷靜。
通話也被撂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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