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兩個小時,聞隐仍未出來。
看來相談甚歡。
沈岑洲唇角譏诮,翻過的文件放在一側,懶散垂眼。
鮮少這樣消磨時間。
他眉目耷着,
不該放她一個人進去。
窗外幾乎垂落的橘色一折,沈岑洲有所感般偏頭。
漂亮身形出現在台階上。
很好,太陽徹底落山前終于舍得出來了。
他沒等司機,開門下車,行雲流水。
聞隐見他,眼睛光芒閃爍,像是驚訝他還在,她小動作快走了兩步,臨到身前又變得矜持。
沈岑洲掀起眼皮,不耐明晃晃的露出來。
聞隐唇角翹着,看來心情極好,并不計較他的态度。
她背着手,抱怨道:“都是因為要幫你,你知道泰勒第一句和我說什麼嗎?”
她學得有模有樣,“久仰?擔不起聞小姐這一聲。”
沈岑洲見到她一張一合的唇,等待許久的情緒如來時般莫名消失。
目色上移,看進她璀璨眼底,語氣随意,“你想怎麼處置?”
聞隐還欲喋喋不休的嘴巴一僵,迅速抿了下,“我哪有這麼小氣。”
她表情譴責,正大光明觀摩起沈岑洲。
沈岑洲後靠車身,任她打量。
聞隐從他不着情緒的眼看到鼻梁,又到刻薄的嘴巴,下颌線條清晰,往下喉結幹淨,她把視線移回去,不再繼續肆意。
沈岑洲喉結微滾。
并不明顯,聞隐作看不見。
她把注意力放到他臉上,終于下定決心般,“謝謝你。”
她說得又快又輕,聽着就很敷衍。
但她唇角甜甜翹着,不再是以往虛情假意的模樣。
沈岑洲想,他的妻子,過于了解他。
他眼睑耷着,輕扯唇角,“怎麼謝?”
謝禮而已,難不倒聞隐。
但觀他神色,恍若看出些微他意。
她猶疑看錯,不着痕迹後撤一步。
不及深想,胳膊被拉住,下一息,跌入熟悉懷抱。
雪松香瞬間淹沒她所有感官。
後背慢條斯理押上掌心,耳邊呼吸輕薄,聞隐都能想到他垂着腦袋感知她溫度的模樣。
他嗓音很淡,“這麼謝?”
動作并不出格,聞隐下意識抵擋的手慢慢松懈,鼻尖微皺,深覺——不算意外。
用車禍讓他打消離婚的念頭,她賭的是他的心思。
她清楚,沈岑洲也清楚。
如今禮節性的擁抱而已,他們更過分的都有過。
這算什麼。
聞隐坦然接受,甚至大方地反擁住他。
感受到他一瞬息的僵硬。
稍縱即逝,聞隐心情如扳過一城般又好起來。
挑釁道:“沈總滿意嗎?”
聲音悶在懷裡,沈岑洲漫不經心環着她。
苦橙味慢慢溢出。
每次有關聞隐,他的反複,南轅北轍,與想法背道而馳的行徑。
在溫度相近時,一切不理解都能理解。
沈岑洲想起自發融會貫通的推拿手法,暗房旖旎親密的照片,衣帽間的安全|套。
失憶前的他們已經躍然紙上。
失憶後懷裡的妻子不說實話,欺他瞞他。
他與她最親近,竟是此刻。
身體替他記得與過往的大相徑庭,他的言行不一,自然順理成章。
沈岑洲垂眼看她。
入目是近在咫尺的耳廓,瑩瑩生光。
不夠近。
他神色莫名,順從心意貼上。
微涼的唇挨上耳尖,沈岑洲倏然輕笑,疏淡缱绻。
聞隐未料他不止步于擁抱,整個人蓦地氣血上湧,耳朵發燙。
久違的親密讓她僵住。
偏沈岑洲還有貼着她耳朵往下的趨勢。
聞隐抓緊他胳膊,咬牙切齒,“沈岑洲!”
耳朵的動作停了一息。
她推他,光天化日,沈岑洲扣着她的腦袋,倘若有外人在看,隻會覺得恩愛夫妻簡單擁抱。
并無任何過火。
但他們不是恩愛夫妻。
擁抱已經是極限,聞隐氣怒,沈岑洲簡直豈有此理。
沈岑洲看着仰頭朝他怒目而視的妻子,毫不懷疑他不給出妥善解釋,她要生啖其肉的決心。
他不準備和聞隐争吵。
沈岑洲擋住她的眼,嗓音不同動作的親近,淡得不着情緒。
“有攝像頭,你不是需要我幫你在爺爺面前僞裝親密嗎?”
他沒再看她,輕擡眼睑,目光筆直,高樓大廈上黑色鏡頭抖了下,兩秒後離開。
聞隐忽變得安靜。
掌心下的睫毛撲朔,連帶着指腹都變麻。
沈岑洲不予理會,淡道:“你家老爺子手伸得太長了。”
上次宴會便安排人拍照,同為賓客,手機鏡頭轉瞬即逝,不會大肆傳播,他不計較。
今天直接派了專業設備來。
他是什麼好脾性的人麼。
沈岑洲另一手摩挲上聞隐的耳朵,是他沒碰過的另一邊。
他生出微乎其微的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