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沈岑洲同她一起出行,可以擋住許多風言風語。
他把一周的工作壓縮至三天,連秋水灣都顧不得回。
聞隐願意承認他的辛苦。
她等視頻會議結束,神出鬼沒拿出一支香膏樣式丢入沈岑洲懷裡。
聞隐唇角翹着,卻沒看他,“安神膏。”
沈岑洲垂眼捉起,雕飾漂亮,斜斜劃開一角,木質調溫和,熟悉的雪松香一同滑出。
許是安神作用确實明顯,他連日不得歸家的燥意漸變稀疏。
他輕輕扣上,“小隐好心。”
聞隐對他平淡反應很不滿意,眉眼一牽,語氣責備:“你怎麼沒說你也今天走?還好我幫你收拾了行李,不然你要耽誤我多少時間。”
她自己的行李都是幫傭收拾,以他這位妻子對保姆的依賴,她随口吩咐已算挂心。
沈岑洲不置可否,順着贊了句“遠見卓識”。
聞險:“……”
她一拳打在棉花上,那點兒零星好意消失殆盡,沒意思地環臂輕靠車窗。
去機場不需多少時間,她睜着眼睛,窗外窗内風景卻都隔絕。
安神膏在沈岑洲手裡滑開又閉合,發出細微的“嗒嗒”聲。
很快抵達機場。
助理早遞了消息,私域停車,通道與休息室自然沒有外人。一經開門,聞隐已有揚長而去之勢,絲毫不理會身後陪同的丈夫。
她彎着腰正準備擡腳,手腕被捉住,施了力,下一步動作便被止住。
沈岑洲眼睑輕擡,候着的車童低垂着眼,悄無聲息離遠。
聞隐已經坐直,不高興地回頭看他,揚着下颌等他解釋。
他神色寥寥,“脾氣這麼大。”
聞隐往外掙手,“放開。”
沈岑洲置之不理,看她生動眉眼。
唇角平和,眼底卻疏淡,“一棒子加一顆甜棗,一盒安神膏,看不到我感恩戴德就生氣,小隐,我沒這個耐心。”
聞隐蹙着眉頭糾正他,“是恩威并施。”
她小聲嘀咕,“說這麼難聽。”
沈岑洲不搭她話。
聞隐目色放到他抓着她的手上,修長清隽,指骨清晰,她眼睛又化為璀璨的自得,耀武揚威地與他對視,“那甜嗎?”
沈岑洲面色徹底淡下來。
聞隐才不見好就收,她慢吞吞地再次重複,“沈岑洲,甜棗好吃嗎?”
沈岑洲目光筆直,不着情緒的眼納入她對峙的光芒,足有一分鐘,或是三十秒。
他眉頭微牽,側笑了聲。
像是毫無辦法,偏他骨子裡寡淡疏離,神色不顯,聞隐卻聽到了被他按着的地方,清楚的脈搏。
她避開眼。
剛剛的話題也避開,“我要下車了。”
不出意外,下一刻聲音又張牙舞爪起來,“你把車童趕走了。”
沈岑洲淡應了聲,“我伺候你。”
他松開她的手腕,先行下車轉去聞隐那側,替她扶上車框。
聞隐心情好起來,有模有樣地點了點頭。
沈岑洲見她神色,忽想,
失憶前叫她寶寶,情有可原。
這麼嬌縱,一時不如意就生氣,沒有什麼比寶寶更合适她。
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兩人在休息室養神。聞隐昨晚一夜好眠,現下毫無睡意,随意翻着雜志。
思及納米比亞的鑽石礦項目,下意識看了眼沈岑洲。
發現他閉着眼,似乎不僅是阖目,而是真切睡着。
聞隐湊過去,閉着眼的沈岑洲唇角不會噙上錯覺般溫和的笑,整個人看着愈發淡漠。
眼下不明顯的青痕,看起來真有幾分辛苦。
聞隐置之不理,看到她帶來的安神膏放在一側,已經派上用場。
她比了比手勢,像是一把漂亮的刀,朝他的喉刺了刺。
想起同泰勒共餐時,對方直來直往,像對待不懂事的小孩,嘴硬心軟般不計前嫌。
“克萊默那老家夥講你不容易,我可沒有原諒你。”
她與克萊默,竟是舊識。
而舊識不僅兩人。
聞隐清清淺淺地應,泰勒話鋒忽轉,“克萊默難不成是在騙我。”
“你的丈夫是沈岑洲。”她直呼其名,似乎想起什麼不甚愉快的記憶,為她遞了塊牛排,看戲的模樣,“聞小姐,我在美國見過你的丈夫。”
泰勒不太明白,“你們結婚,你不該不容易。”
聞隐攤了攤手,不解其意。
泰勒有揶揄,有好心,慢聲講起過往。
彼時聞隐安靜聽着,并不清楚自己是什麼表情。
如今目色下是毫無防範的沈岑洲,她唇角耷着,收回思緒,想要刺一刺他的指尖正要一同收走,忽被捉住。
沈岑洲眼都沒睜,握着她手放在身側,語氣淺淡,“小隐,我需要休息。”
聞隐掙了掙,沒掙開。
她錯覺回到沈岑洲失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