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四月底,兩人已在非洲停留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聞隐于礦區的一應安排皆穩步推進,人員調動亦按部就班逐漸交替完成。
她計劃回國。
沈岑洲随她。
順勢在離開前去了趟礦區。
沈氏現任掌權人親臨,理事者自是魚貫而出。
他無意理會,有妻子考察在前,他也沒有再受一回累的打算。
一時偷閑來看看聞隐的手段。
重點關照過礦區幾處,沈岑洲于辦公室閱起文件。
沈氏在各國留有産業,掌權人專屬的地界自然不會少。
他不常來非洲,不影響一眼看出辦公室與他格格不入的、明目張揚的些微設計。
應是新添的,沒多少人氣,主人張牙舞爪的聲音卻恍若一起出現。
沈岑洲後靠椅背,慢想,這處辦公場所看來保不住了。
聞隐明目張膽借他名頭行事。
另辟辦公室都不願,在他這裡為非作歹,吃準他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計較。
也給礦區所有的管理層強行展示他的态度。
沈岑洲無聲輕哂,怪不得不需他同行。
她一個人已經可以演一出毫無破綻的戲。
他無意深想,慢條斯理翻過紙張,擡眼飲茶時恰看到新入的郵件。
沈岑洲瞥了眼發件人,放下文件。
點開郵箱。
漫不經心掃過。
是去年十一月,聞隐與他來盧薩卡時的往事。
既想起與聞隐有過争執,沈岑洲亦有心看看當時發生過什麼,差人調查的結果就在眼前。
他這裡密不透風,許多事即使特意去查,也無法窺探一二。
沈岑洲并不計劃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查探暴露自己失憶一事。
郵件上,大多是兩人外出時的一些相處片段。
沈岑洲未曾介意,饒有興緻地朝下翻去。
平淡撥動鼠标的指腹忽頓住。
他目色停留兩息。
郵件顯示,聞隐曾在盧薩卡夜市的攤位上救下一位受控的小女孩。
小姑娘後來被他放進沈氏名下礦區看護。
分明沒有記憶,沈岑洲彷佛能感知到彼時自己的不耐、随意。
同善性發作的妻子扶傾濟弱。
聞隐如此笃定他面對被她放走的小女孩,不會選擇袖手旁觀。
沈岑洲唇角微微牽動,比之溫和,更像嘲弄。
他召來總經理,願意看一看曾經那段記憶的見證者。
總經理來得很快,“沈總,您找我。”
沈岑洲輕描淡寫,“上次的小姑娘怎麼樣?帶過來。”
總經理一怔。
雖已過去數月,但掌權者親自送過來的人,他自然留有印象,然當時景象曆曆在目,沈總明顯讓其自生自滅,并不是多重要的存在。
聽聞是太太欲救,沈總才伸以援手。
今日竟被問起。
上次太太過來,都沒有關心過小女孩現狀。
總經理答道:“沈總,礦區不适合養小孩,按您意見,找到合适的地方便将小姑娘送過去。”
這并非作僞,他斟酌出聲,“今年一月恰逢銀河資本旗下時尚闆塊需要童模,我便擅作主張給小女孩找了個好歸宿,我現在馬上差人送來。”
大老闆帶來的人,自己可以不在意,他不能不在意。
總經理确定送去的是好地方,也談好老闆如若提及時物歸原主的後續。
不是沒有想過彙報,但沈岑洲今年一月三次往返非洲,盧薩卡也來過一回,對那小女孩的歸屬是絲毫沒有興緻。
他也不好拿這些小事去叨擾。
沈岑洲擡眼,“不用了。”
既已不在礦區,他也無心等一個陌生小孩。
不過,“銀河資本。”
沈岑洲嗓音疏淡,指骨微曲,不緊不慢重複了聲。
來到非洲,是第二次聽到這家公司。
溫得和克的舞會,被帶上來的女人邀請聞隐跳舞時,請求推薦的去處便是銀河資本。
他抿了口茶。
總經理背微彎,聚精會神等待後文。
沈岑洲淡聲吩咐,“狂歡節舞會,與太太跳舞的女人,去查現在做什麼。”
總經理恭聲應是,迅速離開。
涉及另一國家,總經理不敢耽誤,用最快的速度得到信息。
重新回到辦公室,彙報道:“沈總,那位女士是銀河資本旗下員工,已工作半年有餘。”
半年。
沈岑洲摩挲茶盞,腦海中是聞隐與其一舞後心情很好的模樣。
那個女人的謊言,他的妻子知道麼。
該是一清二楚,畢竟這樣容易被拆穿。
聞隐若事先不知情,一封推薦信也該真相大白。
過于簡陋的、經不住推敲的謊話。
像是故意引他繼續查下去。
以他的出手來讓局面發酵、混亂。
聞隐這次,又是想利用他做什麼。
沈岑洲眉目無波無瀾牽起。
他的妻子真是時不時,想給他一些可愛的小驚喜。
—
四月最後一天,兩人啟程回國。
回程是私飛,起飛前聞隐已耷在按摩床上,薄毯覆住肩背,為她按腿的幫傭精心。
長路漫漫,總要找點喜歡的消遣。
她趴着也恣意,專人為她翻閱雜志,方便她閱讀。
門忽被敲響。
“小隐。”
不着情緒的嗓音入耳,安心享受的聞隐撐起腦袋,立即揚聲:“不許進。”
她尤不放心,“門鎖了嗎?”
一旁守着的人點頭,又去檢查了下。
恭聲道:“先生,太太在按摩。”
現在和生理期隔着睡衣的推拿可不一樣,聞隐自然要把沈岑洲攔在外面。
沈岑洲也對按腿一事沒有絲毫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