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下雪頻繁,晨起推開房門便見滿院雪白。
素白的雪面隻有一行寬大的腳印從主屋延伸向後院,想來是阿爹已經去後院收拾。
嗚嗚嗚。
北風呼嘯,雪沫夾在風中砸來,連呼吸都不順暢。
昨晚良哥兒送了黏豆包過來,早上蒸上點兒蘸白糖正合适。
冬閑時節,農家消遣除了串門聊天說八卦就是做些吃食凍起來屯着正月裡吃。今年家裡忙,一直沒來得及包豆包,這會兒瞧着倒是有些饞了。
黏豆包分兩種,一種是大黃米面的,另一種是糯米面的。做法上大緻相同,白糯米面的蒸熟後口感會更黏糯細膩,大黃米面的因為和面時加了少許玉米面,吃起來皮會稍稍有些顆粒感,也更加勁道。
準備好需要的面粉,少量多次加入熱水燙面,揉成略硬的面團後蓋上蓋子,放在溫熱的地方發酵,六個時辰左右面團發酵膨脹後揉揣排氣,再将面團揉成長條,分成嬰兒拳頭大小的劑子就可以包餡兒了。
黏豆包餡兒多用紅芸豆,加糖蒸熟後用擀面杖碾碎至略有顆粒感,加糖攪拌,團成比面劑小些的大小,放到室外凍硬。
面劑按窩包餡兒,水開下鍋蒸一刻鐘便好。軟糯中略帶一些嚼勁兒,不是糯唧唧黏糊糊的感覺,确是一樣的粘牙。外皮略有發酵的酸味兒,搭配餡料絲絲甜味,糯而不膩,恰到好處。
蒸熟的豆包筷子一夾便被粘住,放在碗中滾一圈,亮晶晶的白糖在溫度的作用下逐漸融化,甜滋滋的味道逐漸與外皮融合,說不上是什麼決定美味,卻足夠安慰冬日裡缺少刺激的味蕾。
像這種凍過的豆包,水開上鍋蒸,不足一盞茶的時間就成了。
“寶哥兒,順便帶點兒葷油過來。”
吃豆包時袁老二偏愛在白糖中加一勺豬油,雪白的豬油被熱氣化開透亮有光澤,與白糖混合裹在黏豆包上,一口下去能香個跟頭。
“臘月十七了,今兒是年前最後一個大集了,我同你們一道去,辦些年貨。”
袁老二:“成”
袁寶兒:“不成。”
錢玉容:“咳。”
袁寶兒:“聽阿爹的。”
他打算今日将如意餅一波全都賣出去,風雪漸大不知哪天就會封了路,若是砸在手裡,白費了繁瑣的制作,也白瞎了這些天的鋪墊。
這幾日鋪子的客流量還是受了堂審的影響,雖然依然能售罄,但往來的顯然都是從東市就眼熟的老顧客,袁寶兒為表謝意,每人送了一份如意餅的禮盒。
紅棕色的禮盒提手上綁着橘色的飄帶,飄帶尾端繡着藍綠色的吉祥如意四字,另一邊繡着招牌的寶記二字。
禮盒内一分為四,每個格口各放兩個形狀圓潤的柿餅。
吉祥如意,四平八穩。很适合被當作年禮贈送。
柿餅和柿子丁陸陸續續搬去了鋪子,為了防止有人再次耍陰招搗亂,田雲家自己帶了鋪蓋,直接睡在了鋪子裡,不過比起搬去的,今天要搬去的一大缸才是重頭戲。
大缸裡濕度溫度更加适合柿餅挂霜,每一個柿餅都均勻地裹着一層薄厚均勻的糖霜,整體觀感更佳,是袁寶兒選定的專門裝填高品質禮盒的。
小心翼翼地移到木箱,整整齊齊地碼在驢車上,袁寶兒面帶笑容深深地吸了口氣,這裡面裝着的是他今年的最後一搏,希望好運常伴。
新年将至,集市人頭攢動,往來者皆面帶笑意,大包小裹。
“瞧一瞧看一看喽,寶記新品果幹,香甜彈牙有嚼勁,味美醇厚色澤佳。”
柿子丁顔色鮮亮,剛擺出來就吸引了不少孩童。
“阿麼,吃。”面目和藹的夫郎懷中抱着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娃兒,白嫩嫩的手指探出厚重的棉衣,指向了擺放了柿子丁的攤位。
“好,阿麼給幺妹兒買。”
小女娃伸手摟住夫郎的脖子,嘿嘿一笑,又甜甜地喊了兩聲阿麼。
“小兄弟,你這果幹兒怎麼賣的?”
寶記繁忙,袁寶兒離不得,隻能請田雲家幫忙守集市上的攤子,好在有個性格外向的,要不還真忙活不開。
“三文錢一兩,二十文能買這麼一大包。”
田雲家提起油紙包好的果幹向顧客展示,又抓了一把幹果,分給圍觀的小孩每人兩塊。
“甜甜的,幺妹兒給阿麼吃。”小女孩兒将手裡的另一個柿子丁遞過去,塞進了他嘴裡。
“小姑娘真可愛,夫郎好福氣,真叫人羨慕。”田雲家長相周正,笑起來聲音爽朗,面目憨厚,很得人好感。
夫郎眉眼彎彎,換成單手抱女兒,買了兩包柿子丁才笑着走遠。
開門生意,生意開門。
小攤子逐漸紅火,田雲家忙得飛起,寶記得衆人也不遑多讓。
“小袁掌櫃要不要改賣墨寶,你這當真是日日客似雲來。”
“朱掌櫃的開門那日還嫌我這字不如孩童,今兒莫不是在變着法兒地笑話我。”幹貨鋪子的朱掌櫃是從東市就相熟的客人,為了做臘肉他也時常去朱老闆的鋪子買調料,年歲相近,個性相近,一來二去倒是成了朋友。
“不不不,這幅,有進步。”
新寫的字雖然稚嫩,卻隐約可見其風骨,落筆果決,收筆利落,可見書寫之人其性格堅毅果敢,雷厲風行。
“那我年裡就送你一副,你可記得挂鋪子裡。”袁寶兒笑着聊天,手上忙得都在出殘影。
像朱掌櫃這般親自來買一盒兩盒的掌櫃的少,多數是派了夥計或者小厮來訂貨。你十盒我八盒,袁寶兒記賬、算錢、算庫存忙活得不亦樂乎。
柳從南坐在旁邊寫對票,時不時還要擡頭偷瞄一下在同别人交談的袁寶兒。
“哥哥,喝口水吧。”
終于尋到間隙,柳從南端了杯茶遞了過去,萬花争春鬥笠蓋碗,是他前幾日送給袁寶兒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