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厭瞳孔縮了縮,不知約素究竟瞞了她多少不可洩露的天機,今兒叫她地鬼大人,明兒又喚她什麼上神...
約素來時銜了片柳葉,隻見她将葉片夾在兩指中間,低聲念了幾句咒,遞給祁厭:“吹響它,喚青鳥出來。”
祁厭心裡計較一二,上神聽着好似是比“地鬼”要厲害些。來不及細想,祁厭接過葉子,同禹舟蘅對了個眼神,湊上去吹了口。
大約是角度不對勁,葉子沒響。
心裡的尴尬踏得兵荒馬亂,祁厭粉着耳朵,不大自在地舔了舔嘴唇。她越想着,自己今天糟糕透了,似個糊塗蛋一樣,什麼都做不好。正郁悶,卻聽禹舟蘅清音道:“再試試。”
不曉得來了哪門子勁兒,在禹舟蘅清柔的眼光裡,祁厭咬咬唇,兩手支起來,一聲凄切自葉片邊沿乍破,朝南面的窗戶飛過去。
祁厭擴了擴眼角,擡頭去瞧禹舟蘅的反應,見她脖子上的美人筋一抻,轉頭朝窗外望去。
眨眼的功夫,灑金似的光束裹着一隻青鳥飛進來。
鳥兒有三足,可惜均不聽使喚,倒騰一番也未商量好以哪隻落地,于是十分不體面地滾落在祁煙面前:“冥啾啾......見過冥淵上神。”
祁厭本能地後撤半步,複又蹲身去瞧小青鳥:“你沒事吧?”
“沒事兒!”冥啾啾一個打挺站起身,揮着翅膀華麗麗朝祁厭鞠了一躬:“主人好久不見,有何吩咐?”
祁厭稀奇,擡手摸摸它的翅膀:“你喚我主人?”
冥啾啾尾音一翹:“嗯。”
“那西王母呢?”祁厭問:“書上說,你是她座下的傳信鳥。”
冥啾啾聞言略顯委屈,黑豆似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帶着哭腔:“主人忘了麼?我最初可是您座下的鳥,我的名字都是您取的呢。後來您走了,我才被發配到西王母娘娘座下......”
這話似打開了小青鳥的話匣子,隻見她曲起鳥翅叉着腰,一副怨天怨地的模樣:“您是不知道!自打我做了西王母的傳信鳥,便遠不如從前威風了!那日鳳鸾見了我,竟說我幾萬年不運動,都吃胖了!還有...”
見它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約素叫了一聲:“啾啾。”作以溫柔的制止。
“哈?”小鳥一愣。
“天上事,少說。”約素道。
“噢...”小鳥吃癟,低頭蹭了蹭爪子:“知道了。”
禹舟蘅默了好一陣,見有空隙插話進去,才清清嗓子提點道:“先做正事罷。”
祁厭點頭,一把将啾啾捧到手心裡站起,捧至柳祀凰跟前。她不會對人下命令,隻道:“幫她找找記憶,麻煩了。”
“哎呀呀呀呀!”被端起來這一下,冥啾啾在她手心裡暈得七葷八素,待站穩了,才道:“主人放手就是了,我去趟蓬山。”
“好!”祁厭依言,立馬撒手。
好在啾啾做了準備,未等被她摔在地上,便撲閃着翅膀沿窗飛出去了。
幾人等了片刻,見天側一道灑金,冥啾啾叼着一片花瓣飛回來。這次有了經驗,三條腿和和氣氣地依次落下,将花瓣放在祁厭手上。
而後跳着轉了轉身子,朝柳祀凰恭敬道:“還需姑娘一滴血。”
柳祀凰依言咬破手指,往花瓣上擠了滴血,霎時間,殷紅似藤蔓一樣沿着花瓣紋路蔓延,祁厭眼皮一跳,清楚看見血紅裡似刻畫了人影。
“我看他穿着新郎官的衣裳,是你官人?”
“我憶起來了。”柳祀凰望着那血影出神:“他叫韓世昌,江北刺史的兒子,我的青梅竹馬。”
“瑞州與江北相鄰,我們的父親又同為刺史。門戶登對,天作之合,紅娘來報,指腹為婚。”
“韓世昌大我三歲。我還未出世時,便被爹娘指給他做妻子了。”
祁厭聽得認真,血影适時散去,祁厭回過神來,複問:“那你未了的心頭事,就是沒能同他成親麼?”
柳祀凰先是點頭,而後仔細回憶似的皺了皺眉,又搖頭:“不對。”
韓世昌...
“韓世昌...”她低着頭,嗫嚅着嘴唇默念這個名字,半晌,才複開口道:“我恨他。”
“恨他?”禹舟蘅眉毛一擰,幾人目光七七八八聚在角落若無其事的小青鳥身上。
“做什麼?”小青鳥一驚。
祁厭過去,屈指敲了敲它的腦袋,拿腔拿調地:“啾啾——偷懶是不是?”
“我......”小鳥心虛。
“再飛一圈!”祁厭戳着它頭頂呆毛,小聲命令它。
擔心一會兒再挨訓,冥啾啾叼回花瓣,便随便找了個借口溜了。
這回花瓣上映出的影子,是個撫琴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