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不動聲色地張望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晏雲杉穿着深靛色暗紋西裝,襯得他身形修長,眼睛深藍如墨。他的身上沒有别的裝飾,周身冷寂中所能見的唯一的亮點胸前的胸針。
一枚我很熟悉的胸針,主石是和他的眼睛一樣深邃的藍寶石,由鑽石圍出孔雀的形狀。
正是幾周前我在拍賣會上出手的那一枚。
他雙手插兜向前走,微微偏頭和金發碧眼的随行者交談,隔着人群我與那雙上挑的眼對視,在他略微睜圓的眼中讀到了與我同樣的,對偶遇的驚訝。
我挺了挺脊背,沖他小幅度點了點頭,不熱絡也不疏遠,希望他對此感到滿意。
與他不歡而散似乎已經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事情了,幾天之内的沖擊太多,偶遇與胸針激起的與那些相比如同海嘯與普通潮汐。
原來那枚胸針還是被晏雲杉拍走了,隔着錯過與時間的長河,兜兜轉轉與機緣巧合,他還是收留了我熄滅的心。
我的前半生有過一個盛大的春天,那個春天之後我的玫瑰就枯萎了,我曾為他的高不可攀而痛苦,卻又貪戀着他尖刺之下偶爾的溫柔。
心頭微微滞澀,倒也稱不上難過,因為早已知曉我少年時代的主角真的已經變化,那些時間和回憶也都已經成為無關心情的過去,而我也确實不再想要回頭去看了。
晏雲杉在與我很遙遠的位置落座,并沒有回應我。
他坐姿端肅,肩背挺直,修長的脖頸冷白,如同一縷月光。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停留,去看别在他左胸前的胸針。其實太過華麗了,與他清冷的氣質和簡約的西裝并不相稱,這大概确實不是一件合适的禮物,不适合如今的晏雲杉,隻适合記憶中的那一個。
那個華貴的如同白孔雀的,我的玫瑰花。
我收回視線,專心看電影展,偶爾和陳助理交換一下意見。
結束之後是晚宴時間,我總還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時不時有人來與我社交,公司有一個S級制作正在選角,總會有想在我面前混個臉熟的,也有想來分一杯羹的。
果然還是沒逃過,有人給我塞房卡,我沒接,按着那隻手,不動聲色地推了回去。這時候感覺到身後有一道強烈的視線,實在是很難忽略。我回頭看了一眼,卻誰也沒看到。
“陸總?”
“我有點事。”我趕緊找理由擺脫,希望守衛好我本就沒有的貞操。
回酒店已經是深夜,喝了點酒我有些微醺,這些天又實在是疲憊,實在是昏昏沉沉。拽着陳助理的衣擺,我跟在他後面拖他後腿,讓他帶我上樓。
他大概被我拽的不太舒服,撥開我的手,握住我的手腕,輕聲在我耳邊問:“我拉您上去,行嗎?拽衣服不太雅觀。”
我無所謂,隻是不想看路,點點頭就表示允許。
他牽着我走到電梯門口,按下上行鍵。
我像以往一樣很很無賴地把整個身子的重量壓在他身上,站姿歪七扭八,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眯着眼睛等待。
電梯門打開,他牽着我往裡走,我隻看見地面,還有另一雙皮鞋的鞋尖。
緊接着,我聽見一聲很熟悉的冷笑。
“呵。”
我擡起頭。
而後驟然墜入一片深藍色的冰海。